骆时岸说:“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些, 那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顾大少爷哪里被这样对待、轻视过。
停车场里稀薄的空气瞬间不够他用, 胸腔里憋着一股火,在燎原的边缘。
但这次撞见他的机会来之不易,再过几天他就要离开陵市进组,顾行野极力控制情绪:“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样保持平静的心情,看我不要像看敌人一样。”
“就刚刚我说的,这些年我工作太忙,造成了你觉得我瞧不上你的错觉。”顾行野直截了当地告诉他:“那晚我是真的喝多了,那天大家都在说自己家里的事,我——”
“你也说了。”骆时岸打断他的话:“你不是不希望我们的关系被人知道吗?”
“那天是给应修景开单身派对,都是熟人。”
在场的都是顾行野的挚友,他们彼此都熟知对方的家事,以及性取向。
应修景历尽千辛万苦差点丧了命追回自己的男朋友,得知他们俩要去西班牙结婚后,有人提议组个局,几个人庆祝一下,以后应修景就是他们中第一个已婚人士了。
和好朋友们聚餐自然放松,期间因为应修景坦然他什么都可以失去,除了爱人,大家都纷纷哄笑。像他们这种人非富即贵,哪里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或者是甘愿为爱放弃一切。
说出这样的话,听着就新鲜。
也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
“小爷我是片叶不沾身,好不容易爬到食物链顶端,谁还老老实实吃一块肉啊!”
“就是,信什么也不能信爱情啊!”
接着在场的其他人都起哄,最后只剩下‘改邪归正’的应修景,和一直未做声的顾行野了。
大家自动放弃应修景,问顾行野:“我记得你跟你那个小男朋友也好几年了吧,怎么?你也打算跑去西班牙结个婚?”
“顾大少可不一样。”有人开口:“他要是敢跟男人结婚,他爸他妈能把他一脚踢出族谱。”
彼时顾行野是微醺状态,摇晃着酒杯,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结婚?”
他说:“我这辈子都不结婚。”
旁人问:“就守着你那小白脸过一辈子?”
“他太缠人。”顾行野摇头:“都五年了,玩腻了。”
……
“我那都是被……被他们给感染了。”顾行野眉间蹙起,认认真真地说:“当时要不那么说,我就太没面子了,你都不知道那天修景被我们笑话了多久。”
“被笑话。”骆时岸问:“所以他放弃和他男朋友结婚的想法了,还是跟你一起同流合污贬低他的另一半了?”
“……”顾行野词穷:“没有。”
马上又说:“但我也从来没动过跟你分开的念头啊,那就是一句酒话,你说你那天晚上家也砸了,骂也骂了,这还不够吗?”
骆时岸纠正他:“是你骂我。”
“……”
今天绝对是顾行野出生这些年以来,最落魄的一天。
他忍了又忍,好话说尽台阶就摆在面前,就是不见骆时岸低头。
于是,顾行野叹了口气捡起放在地上的包。
“这里面都是剧本。”他告诉他:“你拿回去看看,看上哪个我让你上哪个,保证是一线明星为你做衬,国内叫得上名字的导演指导,我投资,捧你。”
“咱不闹了,以后我把顶级资源都砸你身上。”顾行野说:“你和焰火解约,违约金我来付,多少我都付。”
骆时岸在公司上了一个上午的表演课,只觉得头晕脑胀。
顾行野今天说的这番话,更是直接令他大脑宕机。
没被车撞也没喝酒,不过来找茬反倒是说出这些话,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不过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这里是僻静的停车场,不是觥筹交错的酒桌,也没有四处恭维他的人。
没有人欣赏大少爷为难娱乐圈新人,他自然也没有舞起来的兴致。
所以少爷才会低下高贵的头,跟他说出这番话。
骆时岸垂下眼,看着这一包剧本,心中唏嘘一片。
总共才说了几句话,这么快就将底牌抛出来,说明他已经没有耐心。
这个伸手的动作更像是——爱演不演,不演滚蛋,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我无福消受。”骆时岸说:“以我的水平,现阶段还没有能力让一线艺人和知名导演为我服务,顾少爷你找错人了。”
顾行野眼中蕴藏着怒意:“以前不是装失忆找我要资源的吗!现在怎么就不要了?你随便拿出一个剧本去找齐焰问问,看看他有没有本事接到这种本子。”
骆时岸的喉结上下翻涌,告诉他:“以前是因为除了钱和资源,没别的跟你讨了。”
“讨??”顾行野惊讶他的用词。
“你欠我的是什么你自己的知道,我讨不回来,只能折现。”骆时岸根本懒得看他,一支烟燃尽又抽出一支:“现在我已经得到想要的了,你的东西,我不稀罕了。”
至此,顾行野的耐心彻底被骆时岸的冷言冷语浇熄。
他扔下袋子,溅起地上的尘土。
“我可以为你注册一个公司。”顾行野说:“你自己当老板,想做什么做什么,建议选择投资,我公司有专门的顾问,赚了算你赔了算我。”
他表情严肃,像是和对方谈判似的,话犹如石头子一般不容拒绝。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事实上,这么好的福利摆在面前,换作任何一个人,但凡有点脑子都会点头同意。
但顾行野很明显地察觉到骆时岸脸色发暗,比刚见到他时更甚。
什么意思啊这人,他还不高兴了?
他就差双手捧着金条送上去了,白给的钱都不要究竟还在耍什么小性子。
对哦,耍小性子。
想到这,顾行野心头一震,想起自己最初来找他的目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调软了些:“时岸,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没吵过大架,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确是我没想到的。”
“你不用担心,我这个人你最了解,今日事今日毕。”顾行野沉沉道:“我说不会将你做的事放心里就一定不会,以后再有类似情况,我也不会翻小肠提起来,这件事就翻篇了,我不怪你。”
骆时岸抿了抿唇,呼吸加重。
“顾行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少爷当久了,是不是就以为所有人都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但凡是个人见了你就得卑躬屈膝,被你看一眼都是至高的荣耀?”
顾行野皱眉。
“这世界有很多人,并不只是你们姓顾的一家独大。”骆时岸撇了撇唇,不在意地嗤了一声:“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先礼后兵这一套。”
“顾少爷哪怕再有本事,也做不到只手遮天。”骆时岸说着打开车门:“少爷就做好少爷该做的事,比如骑骑马,逗蛐蛐,不要插手别人的人生。”
“你——”顾行野一只手按着车门,手臂青筋外露,刚刚的风度全都消散不见:“一个演员最大的荣耀不是获多少奖,而是这辈子能演出一个被观众铭记于心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