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只当没看到。
等瑜珠终于送走人,他一成不变的冰山脸色才稍有变动,垂眸望她:“适才可有受伤?”
他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好几个盘子碎片正落在瑜珠脚边,实在很难不为她担心。
“没有受伤,适才还要多亏你了。”
若非是他绷紧了脸色、秉公执法,这件事恐怕不能这么快解决。
她和周渡适才就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叫那姓康的知道,没有对比便没有厉害。
周渡闻言,却是没什么反应:“没什么,这都是我该做的。”
为官者,本来就该讲究公平公正。
可瑜珠不是为官者,她是为商者,凡事皆以利益为最终目的。
她点点:“那有劳官爷今日辛苦跑一趟了,我店里还有事要忙,便不送你们了。”
“等等!”周渡本能地伸出胳膊拦下她。
瑜珠回头。
他的目光便远眺在那个无论模样还是气质都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男人身上,甚至他的臂膀还比他要强壮,是一眼就可以看出的身强体健。
他眉间微蹙,知道自己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问:“那是谁,怎么没见过?”
瑜珠面不改色:“是我新招回来的家丁,怎么了?”
“家丁穿这等衣裳?”
什么衣裳?
瑜珠闻言,又转头去瞧。
原来之前男人为了去公主府应选,被人硬逼着换了一身十足华贵、十足能够彰显身材气质的衣袍,先前站在一堆同样穿着的男人堆里,倒是不觉得突兀与显眼,如今挤在一堆普通人中间,倒实在太过醒目了。
像一只开屏过了头的孔雀。
她尴尬了些许,硬着头皮道:“是我给他选的衣裳,怎么了?”
“……无事。”周渡深深地看了那男人一眼,窄袖下握紧的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转身暗自蹦起的青筋却还是暴露了他,根本冷静不了。
等他走后,瑜珠才想起,她尚不知晓男人的姓名。
她特地去问他,他却说不知道,南馆给他起的名字,他不想用。
瑜珠不想为人做主,便又问他识不识字,可以回去将诗词借给他,叫他自己寻个名字。
幸好男人识得,这主意便也就此定下。
夜里,几人关了铺子,一道回去家里。
男人是第一次跟着瑜珠到家里,瑜珠下了马车,便叫赶马的小厮稍后将人带去与他同一个院子的住处,明日再带他熟悉一遍家里的环境。
吩咐完后,才自己提起裙摆,想要迈上台阶,而不远处石狮旁矗立的那道萧索身影,也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她的关注。
他孤零零的,站在墙角边,褪去白日里一身鲜艳的官袍后,余下的便只有满身如霜般的冷清。
他看着她无论对谁都是温柔有耐心,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不曾降下,连带也看着他,心下里有一瞬,似鼓击中。
瑜珠想当作没看见他,径自走入宅邸中,却见他突然迈开步子,三步并做两步地赶上来,于摇曳的灯笼下拽住她的手腕。
她措不及防地回头。
“他是我想的那种人吗?”
他果然还是没忍住,叫人去打听了这个人的来历。
他手上用紧了力,眼神坚定:“他能做的,我也能做,不要他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最近可能会开始慢慢精修前面部分的内容,看到有修改提醒的话,可以不必理会,只是想改写描写和细节~
—
感谢上一章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 5瓶;阿胖心、Lizzie 2瓶!
谢谢你们!
第72章 伺候你
我伺候你,好不好?
这哪里是周渡能说出来的话?
瑜珠眼神分明地再三瞧着他, 又再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能做什么?”她轻颤着声问。
周渡难堪地眨了下眼,似动摇,转瞬却又更加坚定道:“他能做的, 我都能。”
他能做的, 他都能。
他以为她带他回来是做什么的?
瑜珠有些生气, 但转念一想,就叫周渡以为她在养面首吧, 正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他们不该再有纠缠,就这么形同陌路下去才最好。
她一点一点地掰开周渡扣紧自己的修长五指, 将他的手垂下, 缓缓摇头,道:“不, 你不能。”
“我能!”周渡一下又握回去她的手腕, 不依不饶,“瑜珠, 你特地挑了个与我这般相像的, 是不是就是为了气我?是不是还在怨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么多年, 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每一天都在想你。瑜珠,只要你说一句, 你要我,我就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 你不要他好不好?我就在这里, 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他居然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低声下气地同她说这种话。
瑜珠心底里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叫自己冷静,千万不能轻易听信了他的鬼话。
“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要你这样的人?”
她用尽力气挣了挣手腕,没有挣开,正想要喊人来帮忙,便感觉有一股疾速的力量冲到自己面前,帮她推开了对面之人。
她看见自己从公主府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漠然地护在自己面前,以一种猛兽战斗般的姿态对着周渡,仿佛他再上前一步,他就能不惜一切代价与他拼命。
周渡的神情从心痛到锋利,只有一刹的转变,他看着男人,也同样跟看着什么苦大仇深的敌人一般。即便他长的当真与他有几分相似。
瑜珠厌恶男人之间的这种打架,在他们互相动手前,喊住周渡道:“你最好记得你自己说过什么话!你说往后不会再轻易来打扰我,不会再轻易干涉我的自由,你瞧瞧你今日的这副样子,身为一个君子最该做到的言出必行,你做到了吗?”
“言出必行,你就能不让这个男人进门吗?”
“我想让谁进门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这是我的家!”
可这是原本我想和你一起住的家。
周渡无声地望着她,眼中竟然恍惚有晶莹的泪花闪过。
他就这么看着瑜珠,看着她转身漠然地将人领进了家门,还叫他跟紧自己,一道往花厅的方向去。
他头疼欲裂,想叫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住。
他嫉妒,即便是当初沈淮安能够来去自如地进出这座宅子,也没有叫他似今日这般嫉妒。
也许是男人的身份使然,他不敢相信瑜珠会做这样的事,也不愿意去相信,瑜珠会做这样的事。
去闽州的时候,他在京中便为她留足了人手,他们常有把她的消息给他,每次看到信上说她暂没有婚嫁的打算时,他才能安心,才能确信,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可若她有了别的男人,他不敢想,她若有了别的男人……
他徒劳地站在门口,直至夜幕彻底黑透,直至宅邸的大门关上,门前亮着的灯笼,也在深夜一阵阵的寒风中,变得愈渐黯淡,愈渐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