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周锦的眼眉低垂下来。
屋内昏暗,宇文浔又点了两支蜡烛,他沿着床沿坐下,亮光使他能更加清楚的看到周锦的面容,活脱脱的一个美男子,只是眼角眉梢中透着丝丝阴郁。不过他也没太在意,想来周锦大病初愈,还需时日恢复。
但他仍旧欣喜万分,不自觉地自语起来:“媳妇,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福伯说的没错,果然拜菩萨是有用的,从明天开始每逢初一十五我都要去庙里烧香,还要进贡各种瓜果,对了,等你好了我还要带你去庙里还愿……”
宇文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掌合十,还跟着参拜起来。然而周锦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不想听宇文浔碎嘴,就翻身朝里面躺下。
这下宇文浔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剥离出来。
“媳妇,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还很难受?”宇文浔摇了摇周锦的肩膀问。
周锦气得闭上眼睛,低吼了声:“知道我难受还摇晃我做什么?”
边说边甩了甩肩膀,摊上这么一个傻子,欲哭无泪。
自从周锦进了门,宇文浔还没有来得及听到周锦说话周锦就晕了过去。突然听到周锦的声音,竟然有一丝开心,尽管周锦的声音透着无比的不耐烦,但他仍旧喜欢,他觉得周锦的声音很好听,像百灵鸟一样,至于刚才的声音有些低沉,他便理解为那是唱低音的百灵鸟。
总之,他认定了这个媳妇。
不过宇文浔虽傻,但是一个人难受的样子他还是能共情的。只是一时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就索性坐在床沿上,也不说话,也不触碰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看着周锦的身体随着呼吸一张一弛。
他不发出动静,屋子里就变得静谧许多,静谧到周锦压低声音的抽泣也能听得见。
这下宇文浔坐不住了,他赶忙趴在周锦身上,也不是趴着,准确的说应该是用自己的胳膊撑着。宇文浔问:“媳妇,你是在哭嘛?你怎么哭了呀?”
宇文浔越是这样喋喋不休,周锦就越觉得烦闷,不禁怼道:“你好烦啊,我不想说话。”
说完,他索性裹上被子,将整个身体埋了进去。
宇文浔一愣,身体僵住了好一会儿。他没想到周锦的心情居然这么糟糕,肯定是日久累积的委屈才会让他这样。
不过他的媳妇不愿意理他,这让他很难过,于是他再一次坐在床沿上,只是这一回,他变得极为乖巧,像一只被主人训斥过得小猫咪一样,一动不动的。
他不去烦周锦,周锦心里却不是滋味。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叔周明嵩的主意,和宇文浔没有半点关系。深究起来,宇文浔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他本是南晋皇子,将来是可以坐拥一方的皇帝,却因周明嵩的贪婪和侵略,导致国破家亡。并且小小的年纪,活脱脱吓出一身病来,才成了如今的傻样。
北人都说周明嵩仁德,还留了南晋皇室一条血脉,殊不知这样苟且活着,还不如当时就死了来的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周锦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眼帘滑落在床上。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本是尊贵无比的恒亲王府嫡长子,然而父母早亡,他便成了没人疼爱的遗孤。虽然他有个当皇帝的叔叔,然而最是无情帝王家,周明嵩平日里对他再好,也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平时圈养着他,当个吉祥物来彰显仁义道德,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将他脱手。如今把他嫁给一个傻子便是最好的证明。
手足亲情何在?叔侄情分何在?他这样做对得起死去的恒亲王吗?
一阵叹息之后,周锦慢慢冷静下来,除了现在就死,否则日子总要过下去,他答应过父母,要好好的活着。
就这样吧,毕竟周明嵩是皇帝,所有的一切都是服务于他的江山罢了。
周锦停止抽泣,他用手抹了抹眼睛,才发现枕头已经湿了一片。也才意识到宇文浔在他身后安静地坐了半天。
第03章
周锦慢慢地掀开被子,烛火跳动,把宇文浔的影子印在墙壁上,歪歪扭扭的。周锦转过身来,糯糯地说:“对不起王爷,刚才是我失礼了。”
说着就要起身致歉。
宇文浔忙把他按了回去。
“没,没有,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宇文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就想替周锦拭泪,但是他又怕周锦烦他,只能继续安静地看着。
静谧了片刻,福伯敲门进来。
“王爷,热水打好了,让老奴服侍王妃梳洗吧。”
正不知道该如何缓解气氛,宇文浔便从福伯手中接过脸盆,自语道:“我来我来,你去厨房盯着,看看参汤好了没,要炖的浓浓的。”
“是。”福伯放下脸盆,应声退了出去。
宇文浔快速地挤了把毛巾,将毛巾散开,待毛巾松软之后凑到周锦身边来。但是靠近周锦的时候他的双手却又迟疑了,毕竟刚才周锦对他是如此的不耐烦,周锦会让他触碰他的身体吗?
不确定。
所以宇文浔把声音压的很低,跟猫叫似的试探道:“媳妇,我给你擦把脸吧,不然泪痕黏着脸颊很不舒服的。”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既然已经成为宇文浔的王妃,就是宇文浔的妻子,做为妻子,又怎么能嫌弃自己的丈夫呢?何况刚才他这样对宇文浔,宇文浔也没有记恨,这会子还只是想着自己舒不舒服,全心全意地照顾自己。
这么一想,周锦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更加觉得发泄错了对象。于是转过身,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道了声:“劳烦王爷,刚才我失礼了,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宇文浔先是一怔,他没想到周锦会突然变得这样客气,客气的有点生分,他不希望夫妻之间是这样的。于是连忙摆手摇头起来:“千万别这么说,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他的影子印在墙壁上,手舞足蹈的样子跟皮影戏似的,倒把周锦给逗乐了。
见这样就把周锦逗乐,宇文浔就更加卖力的表演起来。好在平日无聊的时候福伯也会给他学些小猫小狗的手影,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好了,王爷也别累着自个儿。”周锦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媳妇笑得真好看。”宇文浔说。
被宇文浔这么一赞,周锦羞涩地低下头,若不是烛火昏暗,便可看见他的脸颊如火烧一般。
趁周锦不注意,宇文浔忙将毛巾敷在了他的脸上,慢慢地擦拭起来,这一次,周锦没有抗拒。
别看宇文浔看起来样子粗粗笨笨的,他的动作却很温柔和缓,仿佛是在擦拭一件精美的瓷器,一点点的擦干了周锦脸颊上的泪痕。
泪痕被擦掉后,周锦觉得脸部松泛了不少。抬眼,两人视线交错。有那么一瞬间,周锦觉得宇文浔就和寻常男人一样,眉目含情,温柔隽秀。
大约是他太累了吧,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