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愚昧妇人………”富达礼只气的说不出话来:“都什么时候了,竟还对着早前那点子事儿斤斤计较………一大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瓜尔佳氏败落了,你那儿子又能得个什么好!日后在朝上孤家寡人,出了事儿连个帮着说话的人没。‘’
“呵……得了吧!”齐佳氏鄙夷地看了眼眼前之人,丝毫不接这茬:“你瓜尔佳氏好的时候我儿何曾落着什么好,那时候你瓜尔佳大人怎么不过来提什么兄友弟恭,一荣俱荣。如今我儿凭着自个儿好不容易走到今日了,你们想拿着那套大道理来沾光摘桃子…………”
“呵………今儿妾身这话就撂这儿了,门儿都没有!”
“你,愚钝……”富达礼颤抖着手指着眼前之人,然而不等对方说完,齐佳氏便冷笑着道:
“是,妾身愚钝,妾身目光短浅,斤斤计较,妾身泼辣没个丁点做宗妇的样子,比之前头姐姐简直不堪入目,这些老爷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那么今日,高高在上的老爷您,又是在同妾身这般粗俗不通的人讲什么道理呢!有用吗?‘’
“哦,对了,妾身差点忘了……‘’看着一旁脸色发青的富达礼,齐佳氏仿佛觉得不够似的:“早前老爷您时时惦记,处处帮扶的前姐姐家,前个儿可是刚同咱们府解除婚约呢!被退婚的还是您的宝贝儿子。您那时怎么不去同她们讲什么守望相助呢?”
“原来自诩光明正大的老爷您,也是看碟下菜啊!”
瓜尔佳安平甫一进来听到的便是这一段,思及表妹,脸色顿时便难看了几分,在见一旁的阿玛面色青紫,显然也是被气的不轻。
便是阿玛言语有些失当,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儿,继额娘也不该这般折辱于人。
“便是为了二弟,额娘还请口下留德!”安平如小大人一般挡在了富达礼身前,对着眼前的齐佳氏拱手一礼道。齐佳氏冷哼了一声撇开头没有说话。她再如何,也不至于同一个小孩儿计较。
使人将一众下人遣下,沉默中,安平这才将目光放在了一旁沉默不语的瓜尔佳安宏身上。
“二弟,大哥知晓你心中大抵是有怨的,可阿玛便是早前再多不是,到底骨血至亲,你又如何能亲眼看着………看着阿玛遭此辱没。”
瓜尔佳安平艰难的开口,安宏没有回答,只看着眼前的兄长,一双眸子不带半分情绪道:
“老爷觉得我不曾料到此次封赏是错,不曾同家里早些提及是错,不曾分薄些好处出去是错!”
“那么兄长你,也是这般想的吗?”
话音刚落,安平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再转身瞧着一旁脸色青紫,却丝毫未曾辩驳的阿玛…………
这一刻,瓜尔佳安平只觉羞愤欲死。对上眼前人平静的眸子,安平竟再没勇气问上一句。
匆匆将自家阿玛拉走,一路上,父子二人罕见的有些沉默。最后还是安平率先开口道:
“阿玛日后莫要再因着儿子去寻二弟了,儿子好歹读了这么些年书。二弟能凭本事获封爵位,儿子这么些年圣贤之语难不成便是白读了吗?”
“阿玛放心,日后儿子必有让阿玛骄傲那天。”
看着眼前仍旧自信满满的大儿子,富发礼只觉心中酸涩难言。若是早前,他只会高兴于儿子好志气,可如今………
他该如何告诉儿子,没了傲人的家世,甚至隐隐被万岁爷厌弃,想要科举出头有多么艰难。不说旁的,那些他以往得罪过的人不尽其数。那些人不敢对有贝子爷做靠山的安宏出手,却决计不会放过他可怜的安平。
但凡有那么一丝希望,他又如何愿意去那逆子那里周旋,在众人面前任人将脸面往底下踩,可看着眼前意气满满的大儿子,富达礼嘴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仿若无事般拍着儿子的肩膀:
“我儿打小刻苦,必有一日能够荣耀加身,重新光耀我们瓜尔佳氏的门楣。”
安平这才笑了开来。富达礼复又关照了儿子几句方才离去。
然而这位前瓜尔佳将军着实高估了自个儿的演技,他一前脚离开,后脚安平脸上的笑意便落了下来。
“阿布,原来竟是连阿玛都觉得我没那个能力么!”所以才会诸般强求于二弟。
小厮嗫喏着没有说话,瞧着如今颇为寂清的松院,对比隔壁那般热闹张扬。安平突然想到当初的大姑母,在得知府中唯有二弟选中之时,曾经最为疼他的太子妃也曾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注视过他。
“安平,你可知,你今日失去的究竟是什么吗?”
可是那时候的自己呢?和阿玛一般,没有丝毫放在心上。时至今日,在重重思虑中,这个疑问方才有了答案。
哪怕自知不对,安平此时也不由想着,若是当日被选中的是自己,阿玛如今是不是便不这么为难了。若是自己,舅舅是不是不会这般干脆利落的解除婚约,自己同表妹是不是还有机会。
“当日那伴读名额,还是太子妃娘娘拼力为大爷您求来的,谁曾想倒是便宜了旁人。”一旁的阿布低声嘀咕道。
安平张张嘴,看着眼前颇多不服的阿布,斥责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偏院内,不同于方才的咄咄逼人,齐佳氏这会儿正拉着安宏的手低声嘱咐:
“咱们安宏可莫要被那人的话迷了心智,你阿玛什么德行额娘最是清楚,在他那宝贝儿子面前什么都能往外排。必要时捅你一刀给他那宝贝做了垫脚石,怕还嫌你太硬,硌脚呢!”
说道这里齐佳氏不由嘴角微勾,露出几分轻讽来。
早前那位多高高在上,多冠冕堂皇啊,将那张脸面看的比自个儿性命怕是都重上几分。整日恨她斤斤计较,丢人上不得台面。没成想,一招跌落,为了心肝儿也能做到这般地步。
齐佳氏轻笑一声。
“至于你那大哥………”齐佳氏顿了顿,伸手理了理儿子的前襟,方才缓缓道:“他早些时候对你确实态度不错,于这府里算是难得的良善人了,可安宏你要知道,他的这股子良善,却是建立在瓜尔佳府荣宠煊赫,自个儿前途坦荡无忧的前提上………”
但凡有个人事事都能如意,什么想要的都能得到,又有人在前头为他遮挡下所有风雨,这人多半也是不介意做个慈眉善目的活菩萨。而非是锱铢必较,在泥地里打滚儿,还被人诸般轻视的可悲之人。
摸着儿子的额头,齐佳氏无不悲凉道:
“何况,于咱们得处境,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其实并未真帮到过,不是吗?”
“额娘放心,儿子心里都清楚。”
窗外雪越下越大,随着逐渐被打落枝丫声,安宏的声音逐渐也变得低不可闻。
“而且额娘放心,安宏如今已经有了个很是要好的兄弟,儿子得了封赏他竟比儿子还要高兴…………还有殿下在,儿子日后决计不会如阿玛所言,落于那孤立无援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