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浮筠忙摆手, 脸上泛着微微青白,“这身穿着就行, 不用再麻烦了。”她看了眼陆宁不盈一握的腰,又感叹道:“郡主不止长得漂亮,身段也好。”
突如其来被夸,陆宁有点不好意思,正想寻点什么话题来聊一聊, 又听她默默道:“郡主这般的人,才配得上太子殿下。的确是我痴心妄想了。”
这话,陆宁不知怎么接, 正好湖颖送了姜茶来, 陆宁接了送到她面前, 道:“孟姑娘热热身子吧。”
孟浮筠接过茶,忙道了谢。她愣了片刻,似想对陆宁说什么,又终究没说出口。
这日, 待众人都离开后,颜芊璎这才屏退了丫头,关了门,小声地与陆宁细说起这孟家姐妹之间的斗争来,并三令五申陆宁不许同别人说。
这孟家姐妹同为嫡出,容貌身段、才学六艺也都同样出色,两个人从小比到大,素来面和心不合。后来两个人都想嫁太子,斗争就愈发激烈了。孟荼锦性子活跃热情,很得太后喜欢,本来是胜券在握的,可那孟浮筠不声不响的却很有胆色,竟在太子出征时追去了草原。太后知道此事后,连带着对孟荼锦也不大喜欢了。孟荼锦心里气的很,两个人矛盾也越发深重。
孟荼锦性子辣,恰好碰上孟浮筠的刚烈,闹出今日这一场,着实让在场姑娘们都吓得不轻。
“要我说,反正都比不上你。”颜芊璎总结道。
人远在漠北,也能引得众姑娘寻死觅活。这李玄祯实在厉害。陆宁思忖着,心里愈发对这位太子没好感。又灵机一动道:“其实她们可以一起进东宫啊!何必闹成这般?”
颜芊璎睁大眼睛:“你可是未来太子妃哎!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的?”
陆宁唔了一声,“我可能天生贤惠吧。若是可以,正妃让给她们我也愿意的。”
颜芊璎敲了敲她的脑袋,“可别瞎说。你生得这么好看,就应该嫁给太子那般绝世英伟的男子,可不许逃!”
陆宁:“……”
这些话也就俩姐妹私下说说,待丫头们进了屋,颜芊璎又恢复大家闺秀该有的形容来。
因绽梅宴出了岔子,颜芊璎拉着陆宁一起去黄钟院与老太太交代一番。拉陆宁一起,主要是怕老太太不高兴,拉着一起顶雷。
“祖母素来最宠你,有你在我就不怕了。”颜芊璎开心道。
陆宁道:“那我现在可以逃跑吗?”
颜芊璎捏紧她的手,劝道:“你怕什么啊?祖母从不说你半句不好的。我估摸着你就算什么时候把天捅出来个窟窿来,她老人家也大手一挥,算了。”
跟在两人后头的几个丫头也互看一眼——这话的确不假。
颜府老太太,几十年来都是这府里最威严的存在,现如今的荣景侯颜知贤见了她都只有俯首听话的份儿。颜府外面自然是颜知贤主事,内部则一直是老太太把持。
其实,府里的老人知道,真正从老太太肚皮里出来的只有颜知赋。如今颜府里的大老爷颜知贤和二老爷颜知贺,都只是庶出,生母早亡,自小养在老太太膝下,由老太太教养,不过已经很少有人记得这一关节了。
一路到黄钟院,院外的小丫鬟忙进去回禀,出来时一张笑脸,“老太太听说姑娘来了高兴着呢。快进去吧!”
红楹出来迎她们,打了竹篾帘子让她们进了厅堂。
眼前一派富丽锦绣,一位银发老太太端端正正坐在五福捧寿的紫檀木罗汉塌上,一身藏青色万寿团花纹的锦缎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抹额上镶嵌了上好的青色暖玉,给生来威仪端方的眉目添了几分慈祥。
如今的天气正是舒爽宜人,但老太太怕热,还是让人打了扇子。案前摆了一托盘的新鲜樱桃,鲜红欲滴。陆宁一进来,她就叫红楹把托盘端到陆宁跟前去。
颜芊璎笑着嚷道:“祖母眼里只看得到七妹妹不成?我也想吃呢!”
老太太笑道:“你这皮猴,最是好吃!你自去你妹妹那里拿就是了,我还阻着你不成?”
几个人玩笑了一回,颜芊璎说起了聚会的事情,众人听说孟氏姐妹争吵,也颇觉惊讶。这孟大人可是二品大员,女儿竟然追着太子殿下去战场了?这事儿着实是丢面子。
不过在坐的人也没多说什么,一来关乎太子,二来孟大人可不是好惹的。
老太太开口道:“这事既然是有惊无险,也不必再说了,下回璎儿摆宴,还需多注意些,若是真有姑娘家在扶疏园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也不好交代。”
颜芊璎忙应了是。
“你们先退下吧。珑儿留下来陪我就行。”她挥了挥手,露出些疲惫之色。
待众人散去后,陆宁走上前去,本想给她捏捏肩,却被她拉住了手,一同坐在榻上。
老太太瞧着出落得倾国倾城的姑娘,心头总觉得有许多话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颜知赋是她唯一的孩子,眼前的陆宁是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儿。
血缘这个东西很难说清楚。但她知道,这种天生的亲近是钱财富贵比不过的。
当年她怀了双胎,临盆时历了千辛万苦,才生下一儿一女,可后来儿子没了,她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发疯耍赖,非要当时的荣景侯也即她的丈夫颜川巍去找回儿子。颜川巍没办法,便让与儿子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儿女扮男装,骗她说这是儿子回来了。
所以,颜知赋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人分饰两角,女儿装时是颜知赋,男儿装便成了颜府嫡公子颜知赟。渐渐的,老太太终于清醒了,认识到儿子是真的去了,但颜知赋却被养得十分顽皮跳脱,非要嫁到当时尚且没有任何功勋爵位在身的陆家。
老太太舍不得唯一的亲生骨血嫁出去,便提出要么让陆南屿入赘,要么让二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姓颜,送到颜家养育,并记到颜知赟的名下。二人答应了后者。谁曾想后来二人只生了这伶仃一个。
在她看来,镇南王虽然是当世英雄,但到底是对不起她女儿的。要不是镇南王自己找到了颜知赋母子,依她的意思,是不会叫陆宁回去认祖归宗的,长大后就在颜府招婿,一直陪在她身边。她甚至曾想过把荣景侯之位留给陆宁以后的儿子。可陆南屿棋高一招,有本事给陆宁请封了郡主,她的想法再不能实现了。
当然,颜府和镇南王府对陆宁的争夺,在那突如其来的婚旨下,都不重要了。
说起这婚旨,老太太也不能说不满意,毕竟太子殿下是那般惊世艳绝的人物。可她到底也觉得皇家过于霸道了些,就这么忽然来了一道旨,把她宝贝孙女儿要去了。这日后成了太子妃,不止无法陪她左右,甚至是见一面都难了。
“你父王可说过什么时候来京里?”老太太问道。
陆宁道:“父王已经在路上了。”
老太太叹息道:“都是命啊,你这丫头生得这般出众,留你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