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白。
低语仍在继续,这次却是带着满满的恶意,“不知道你的心,是不是干净的呢?不如挖出来给我看看吧。”
谢庭乐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
下一秒,简行生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银光闪现,直往他胸前刺去——
与此同时,屋门被猛地推开,一道人影冲进来,狠狠将谢庭乐拉开,自己则是迅速以手握住了简行生手里的匕首。
“主子。”
牢牢握住亮白刀刃,鲜血涌出,来人却面带笑容,亲昵又埋怨地喊,“您怎么又生气了呢?方才与我气也就罢了,这会儿还和个小东西气起来了。”
随后对方又用另一只手自然地掰开简行生握着匕首的手。
“他才刚进府,身子脏,还带了雨水,近几日春雨绵绵,某要沾了风寒才好。”
简行生眯起眼睛看他。
来人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年龄,生得不算漂亮,只是眼眸清亮,脸上天生带笑,嘴角翘起,十分讨人喜爱。
是主角受云年,他现在看中的接班人,以后的干儿子。
面对简行生瘆人的目光,云年脸上笑容不变,把匕首往地上一扔,撕开衣摆包扎了一下受伤的手,熟门熟路地找了件外衫披到了简行生身上,把人推到床榻上坐下。
“您歇会儿吧,晚间指不定还要外出,莫要累着了,否则陛下和殿下都要为您担忧。”
他语气轻快,简行生听到却冷笑,“真是劳累人劳苦命!”
话罢,眼波流转,落到了呆立着的谢庭乐身上,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沉沉。
云年笑:“您这是能者多劳。李公公已经为您准备了吃食,您躺会儿,待会儿我再回来伺候你用膳。至于他……”
“我把他洗干净了,您要,我再给您送回来。”云年指了一下谢庭乐,对简行生弯腰行礼道。
他不是第一次从简行生手里带走人了,人心善不少见,人心长善,倒是不多见。
简行生看了他一眼,乏了一般躺在床榻上,手摆了摆。
“去吧,谁叫咱家喜欢你呢。”
云年又是一笑,软和地说了几句好话,便想带着谢庭乐离开。
他扯住谢庭乐的手腕,将人带出去,却没注意到,对方临走前往床榻上看的一眼——那不自知的、隐晦而复杂的留恋。
当云年把人带走后,简行生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他真的怕匕首刺到谢庭乐,还准备假装刺歪呢,只是这样就不符合人设了。
开始这个世界前,毛球跟他还特地说明了一下人设的问题,他才知道人设的完善也能补充剧情修正率。
现在是为数不多剧情走对的时候。简行生看向窗外,主角攻受应该在发展感情了吧?
春日里雨水纷纷,越是临近傍晚,雨声越大,淅淅沥沥的响声几乎要敲破门窗。
云年从外头回来,手上提着食盒,进入屋内后放在桌子上,逐层打开,拿出里头的饭菜和金疮药等物件。
“主子平日里不舒服都是宫里派太医过来的,府里没有大夫,我只能去外面给你买了金疮药。”他边收拾,边对着坐在床沿上的人说。
过了一会儿,那人才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你包扎得了伤口吗?我可以帮你。”云年道。
他看着谢庭乐,见对方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模样,不由生出恻隐之心。
可谢庭乐却摇摇头,拒绝了他,“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不麻烦你了。”
相比于简行生的寝屋,这个屋子可以算得上简陋,可仔细观察,才能发现满屋的用具,皆出品昂贵,就连床纱,都是京中少见的薄月纱。
云年见他目光落在床纱上,自然而然地开口:“这是主子赏我的,之前陛下赏给主子好几批好料子,叫他做几件罩衫,可主子不爱这种薄纱,便赏给了我。”
“他……是简行生吗?”虽然心里已经知道答案,可谢庭乐还是问了一句。
云年闻言愣了一下,回过神颔首,“是。”又不免觉得好笑,“ 很久没人敢叫主子的名字了,没想到会在你口中听到。”
简行生,东厂督主,是京城上下,无论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亦或者平民百姓,都耳熟能详的名字,无他,只因为他生性残暴,喜恶全靠心情判定。
有人曾私下暗语,简行生就是因为年幼时被父母卖进宫里当太监,受尽虐待,所以在得势之后才如此暴戾恣睢,心情阴晴不定。
“你为什么要救我。”
谢庭乐看向他,目光落在他受伤的手上,心中的警惕显不出半分在脸上,语气平静,“我们无亲无故,毫不相识,甚至没有见过,或者说,我有什么是你可以图的吗?”
被怀疑好心肠这件事,云年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面前人太平常淡定,导致他也有些怔然,后又笑道:“我没有什么图谋你的。只是怕主子杀生太多,以后阎王针对他罢了。”
他对简行生的感情很复杂,他一方面不认同简行生的脾性做法,可另一方面,是简行生收养了他,带他回了东厂,把他从流浪儿变成了有家可归的人,即使这个家在旁人看来是龙潭虎穴。
云年看向谢庭乐,对方低垂着脸,跳跃的烛光照映在他侧脸,一瞬间竟然让他想起来一个人——皇帝。
这个想法令他心头一惊,而后回神便道:“趁着雨慢慢变小,我送你离开吧……”
“不!”
突如其来的打断让云年话语一顿,他迟疑道:“你不想走吗?”
谢庭乐沉默了一下,回道:“我卖身给了简行生,我的卖身契在他派去的东厂番子身上,如果我走了,我的奴籍消除不了。”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拿回来。”这件事对云年来说是不值一提。
可谢庭乐依旧低声道:“我已经被买下来了,我家……”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爹死了,我娘早也没了,我无处可去。”
云年愕然,后蹙眉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得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在这里住几天,待到我帮你销毁奴籍,给你些银钱,你便离开吧。”
谢庭乐应好,目光清清冷冷地落在了不远处摇曳的烛火上,身影寂寥。
云年见状心觉其可怜,派人给他在自己的院子侧房安排了房间,便外出准备寻人问问今日之事,只是后来因着傍晚宫中来了旨意,传唤简行生进宫,他便也跟着急匆匆一道出门了,等再回来,想起他事,已次日午后。
他回到院子想要找谢庭乐,却发现找不到人。
“我院子里那个人呢?”云年找来院里服侍的侍从问道。
侍从手指向外头:“方才好像见他往外去了。”
闻言,云年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贸然外出,若是被李公公等人瞧见,免不得会惹来麻烦,最主要的还是莫要被主子瞧见。
他想着,人往外走,却怎么也没想到,当他走到前院,走入经历过雨水打透的小花园时,迎面便瞧见了站在那闲来无事赏花的简行生,以及站在简行生面前,身姿单薄的谢庭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