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期盼重回巅峰的道路,又朝前迈进了一步。
然而,她没料到,这一刻,她有多兴奋,多憧憬。
下一刻,就被刑恩传的话,给打入谷底,差点要心灰意冷。
“苏娘娘,陛下让奴婢给娘娘传道口谕:以后宫中凡有朱元妃在的地,请苏才人主动避开,从今往后,如非元妃召见,苏才人不得擅自出现在元妃视线内。”
宫里九嫔以上,方可称一声娘娘。
刑恩这般称呼苏才人,不过是抬举客气之意,因为他清楚自己这话很伤人,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接苏才人去侍寝的安车,就停在一旁,苏才人正高兴着,他的话,估计如同一盆冰水从天而降。
这回,来的一路上,他都没想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让他这个时候来传这话,还说,要他盯着苏才人的神情变化,如果大惊失色,或是流露不满,就不用把人接来乾元殿侍寝了。
明明以前,皇上对哪个嫔妃有不满,或是要处置,都是在侍寝结束后再翻脸的,长得绝美的,还有被翻牌子的机会,长得稍微不那么出挑的,就从此淹没于后宫众人之中了。
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皇上这次的做法。
除了心里暗暗吐槽皇上不做人,他只能让自己语气尽量保持客气,再客气一点。
对了,骂皇上不做人的话。
他第一回 是从朱元妃那听到的。
苏才人听了这话,心下大惊,要不是两世为人,修炼有成,要不是了解皇上,她差点要心神失神,脱口问一句为什么?
最后,她只是微垂下头,稳稳朝乾元殿的方向,应了声唯。
眼下后宫,是朱元妃一家独大,但不是她一手遮天,更没有达到专宠的地步,两辈子加起来,皇上的后宫,就无人能专宠。
前世的朱贵妃不能,她不能。
这辈子的朱元妃,哪怕她是个大异数,必然也不成。
苏婉清只能拼命在心里这般安慰自己,才能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保持神情不变。
刑恩瞧着苏婉清没有变脸,暗暗松了口气,“苏娘娘,请上车。”
苏婉清听了,突然明白,自己刚才大约过了一道关卡。
今日下午,她太得意忘形了,一时忘了皇上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多疑猜忌,喜怒无常,前世,她是救了皇上一命,因救命之功,才赢得皇上的信任。
苏婉清坐入封闭式的安车内,后背都保持笔挺,不敢松懈,以便提醒自己,思绪展开,刑恩刚刚的传话,如同冰水一浇,她已经能清醒地意识到,皇上今晚召她侍寝,除了上午遇见时,她的美1色勾1引外,必定有旁的原因。
她唯一的一次出手,只有七星海棠那次。
苏婉清一念至此,连忙摇头。
不可能,那件事不说她做得手脚很干净,就说如果皇上真察觉到是她,哪怕只是怀疑,不管有没有证据,都不会是召她侍寝,而是直接赐死。
苏婉清又想起,前年入宫,刚承宠时,皇上曾问过她,入宫前,是否认识朱元妃,她回说不认识,皇上犹不相信,难道……难道朱元妃和她有一样的经历?
仿佛一记惊天霹雳,苏婉清被自己这个念头给震住了。
接着,思绪如野草见风长般,肆意生长,怎么都斩不断,因为只能是和她一样的经历,才能说得通,为什么这一辈子,是朱元妃自己进宫,而不是妹妹朱二娘代替她进宫。
朱家,那一家子都是好荣华、慕富贵的货色。
朱元妃重来一世,肯定舍不得自己的青云路被妹妹顶替,才仗着自己先知,避开了被妹妹顶替的命运,自己进得宫来。
如果是这样,苏婉清就不意外,朱元妃为何这般不喜她,毕竟,上辈子,朱元妃哪怕被妹妹顶替后远嫁南境,因朱贵妃被废时,朱家人被流放,朱元妃肯定也牵涉其中。
就如同,她一回来,就把朱贵妃当作死对头。
朱元妃重生回来,入了宫,只怕也早把她当成了死对头。
同样的两世为人,她比朱元妃多的唯一的优势,便是她上辈子是赢家,比上辈子未入宫的朱元妃了解皇上。
而朱元妃对她的优势,与上辈子朱贵妃一样,比她先入宫,比她先得宠,还有一点点,她不得不承认,这一世的朱元妃,比上一辈子的朱贵妃更得宠。
上辈子,朱贵妃的得宠,是争来的。
而这辈子,苏婉清冷眼旁观,再通过宫人间传言,朱元妃的得宠,怎么有点像是皇上主动送上门去的?
不可能,绝无可能。
“苏才人,到了。”安车停摆,外面传来尚寝局女官的提醒声,“请苏才人下车。”
苏婉清回过神来,连忙应声唯,深吸了两口气,撇去脑海中那一抹心惊胆颤的念头,就着宫人的手下车,随车的刑恩早已离开。
果然,刑恩只是来传话,不是来接她的。
她觉得,她可能要好好想想,怎么回答皇上等会儿可能会问她的问题,问她怎么不讨元妃喜欢,又或问她,为什么朱元妃会不喜欢她。
不过,随着萱草堂三个字映入眼帘,这些念头都要延后。
萱草宜男。
萱草堂是乾元殿四堂殿之一,位于养心堂后方,是专供后宫嫔妃侍寝之所。
皇上要问她问题,必定是在侍寝结束之后。
眼下,她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皇上。
她所有经验加一起,床1笫之间,皇上性子会温1柔1甜1蜜许多,但绝对谈不上体贴,上一辈子,她记忆中,有个第一次侍寝的贵人,吓得哭了,当场被尚寝局的宫人直接拖了出去。
苏婉清坐在萱草堂的御榻上坐着等候,瞧着九华帐半垂,瑞兽香炉中,香气袅袅,散发出淡淡的龙涎香,扑鼻而来,屋子里的陈设,一如往昔。
她没有等候太久。
随着‘圣驾至’的通传声,苏婉清瞧见一抹明黄色,微垂下眼,暗自纳罕,还是上午那一身,皇上竟没换上便服,起身行了叉手礼,“妾拜见陛下万安。”
“平身。”皇上叫了起,看着抬起头来的苏婉清,伸手指了指她身侧的御床,“你继续坐在那。”
苏婉清心头讶异,却只得应唯。
又见皇上并未上前,反而走到那只巨大的五凤香炉边,皱了下眉头,“今日这香谁调的,怎么这么浓郁?”
秦尚寝听闻,连忙从门外进来,“回陛下,是钱掌设,奴婢这就带人换掉,换上别的香团。”
“不必了,端出去,再把窗户打开一扇,散散味。”
秦尚寝忙地答应,不敢耽搁,立刻带了八个宫人进屋,把那只五凤香炉给抬了出去。
苏婉清都有些呆怔。
她并未觉出龙涎香的香气浓郁。
候在外面没进殿内的刑恩,却是察出了缘由,皇上有一阵子未在萱草堂召幸嫔妃了,而朱元妃那儿又不怎么熏香,所以以往惯用的龙涎香,皇上才会觉得浓郁。
只能和秦尚寝说,吩咐司设司重新制上一批新的香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