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没耐心拖下去了,他早就想把大理寺原来那帮不管事以及整日和稀泥的人全换了,当初调丘于扬进京,他就为丘于扬预留了大理卿的位置,如果丘于扬能干,就由他接任。
如果丘于扬不能干,他再物色其他人。
像原和亲使、现巡边安抚使许节便是替补人员,许节虽说当初拍错了他的马屁,但许节地方治理经验丰富,也有肃清过一州治安的优良政绩,又比丘于扬大上一轮,是完全能胜任大理卿一职的。
好在,丘于扬没令他失望。
“微臣唯兢兢业业以报陛下隆恩。”丘于扬连忙拱手道。
“等爱卿升了官,年俸涨到五百五十贯钱,爱卿家中该有余粮,就不愁没钱纳妾了。”皇上从来没愁过钱,当然不会让为他尽心办事的人缺钱,“要不,朕赐两个宫人给爱卿带回去做妾,朕挑的人,容貌绝对……”
“微臣不敢受,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丘于扬饶是泰山崩而色不变之人,也被皇上这个天马行宫般的提议给吓到了,愀然作色,立即跪倒在地。
皇上见了,抬手让他起来,“行,爱卿不要就算了。”
丘于扬没有急着起身,想到朝中许多大臣家中都有妾室,像令狐游那样,都算作另类,皇上今儿又特意问起他为什么不纳妾,他觉得,他有必要表明下心迹。
因为他完全没有纳妾的想法。
“陛下,微臣与拙荆年少结发,相互扶持,有患难之谊,走到今天,微臣得托陛下,已富贵通达,但在微臣心中,世间女子,唯有拙荆能与微臣共享这份荣华,微臣小气,不愿分半点给其他半路来的女子。”
“所以,微臣以后不会纳妾。”丘于扬说完,行了拜礼。
皇上觉得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一个个都是结发夫妻,恩深情重,他差点要怀疑,令狐游是不是和丘于扬俩人合起伙来,跑到他面前显摆来了。
这两人怎么能这样?
皇上心里越发憋屈了,竟无一个人能理解他的难处,为他排忧解难,让丘于扬退下后,他气得一下午待在勤政堂内,谁也不见,有事让他们直接去政务堂找宰相们。
直到晚膳时分,张忠国进来禀报,说是阳武侯许朋求见。
阳武侯许朋是皇上的小舅舅,比他小一岁,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唯在吃喝玩乐上有一手。
皇上问道:“他来干什么?”
“回陛下,阳武侯说,听闻陛下最近胃口不好,特地来给陛下进献两道特色菜。”张忠国说完,又询问:“阳武侯是提着食盒来的,奴婢要不请试吃内侍一道进来。”
皇上扫了眼长桌案上的八道菜式,都不愿提起犀箸,朝张忠国颔了下首,“让他进来。”
张忠国应声唯,领命退出去传人。
很快,阳武侯许朋那张与皇上有三分相像的脸,出现在正殿门口,手里提着食盒走到皇上面前,放下食盒行礼,“臣拜见陛下。”
皇上叫了起,问他,“你吃过没?”
“赶着来见陛下,还没吃呢。”许朋笑着讨巧道。
“坐下来一起吃。”皇上指了指左手边的位置,“朕看看,你这次弄的是什么花样。”
“陛下就等着瞧。”许朋也不假手旁边的宫人内侍,亲自打开食盒,分两层,第一层端出来一份清炒藕片,第二层端出来一钵蒸猪肉。
皇上大失所望,还以为会是什么新鲜玩意,竟是两道极寻常的菜式,他这位小舅舅在吃喝一途也快废了。
许朋看到皇上的神情,连忙出声解释,“九郎,你别小看了,你先尝尝再说,这两道菜精华在于其味。”
皇上听了,等试菜内侍试过后,让试菜内侍给他和许朋一人夹了一筷子放到面前的白玉瓷碟内,才拿起筷箸,夹起来尝一口,猪肉入口后,比平时吃的肉更细腻滑润,藕片倒是有些意思,除了清脆爽口,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莲花香。
“这钵蒸猪肉,所取乳猪,是小猪断奶后,再用牛乳喂上一个月,宰杀后取乳猪脖子上的一块肉用牛乳腌制,放到冰窖里冷冻个一天一夜,等待入味后再行蒸煮,吃起来不仅质感细腻,还带着股奶香味。”许朋解释道。
“倒适合小孩子吃。”皇上说完,看向试吃内侍,吩咐道:“两道菜,都用瓷碗各装上一半,送去芙华宫给四郎。”
许朋见皇上吃上一道新鲜菜,都想着四皇子,看来他下次进宫给皇上献东西,也要给四皇子准备一份。
许朋又指着那道藕片说道:“九郎,这道藕片,是南地建康附近,发现的一种新莲藕,出土带着莲香,所以又称莲香藕。”
皇上一眼看出许朋的用意,“你今儿来,就是为了这藕吧。”
“九郎真是火眼精金,什么都瞒不过,”许朋先不管,先把马屁拍了再说,又满脸堆笑道:“陛下要是觉得还可以,不如把它列入贡品名单。”
皇上盯着许朋,朝他伸手。
许朋心头一颤,问道:“什么呀?”
“你收了多少钱?”
“二三、四、五、六、八百八十八贯钱。”许朋难受得掰着手指头,在皇上的盯视下,吓得说出了实际金额。
“七三分帐,朕七你三。”皇上想着,他刚赏给丘于扬丘少卿四百贯钱有着落了。
“不行,九郎,五五,咱们平分。”
“你要觉得不行,就八二,或九……”
“行行行,七三就七三。”许朋忙不迭打断了皇上的话,每次和皇上分账,他总是被扒皮的那个,九一是常有,就没哪次能如他所愿五五分账,大家平分不好嘛,为什么要剥削压榨他。
他要点钱多不容易。
他在外面吃喝玩乐本来花销就很大,大哥许康还规定他的月钱,连他的俸禄,都是大哥帮他代领。
他想分家,想单过,不想被管,差点被他老子娘一巴掌给拍地上,还没爬起来,又迎接一顿劈头盖脸的眼泪攻势。
晚间,宫门落锁。
皇上把许朋留在了乾元殿养心堂。
许朋看着进出铺床叠被的宫人,含笑说道:“我去仁守堂那边的空厢房睡一晚,不在这打扰九郎你的好事了。”养心堂后面隔了一堵墙,便是萱草堂,是皇上召幸嫔妃的地。
“你就在这睡,朕今晚不召幸嫔妃。”
“那多不好意思……”
“朕看你挺好意思的。”
皇上瞪了他一眼,制止他继续作怪,突然想起许朋家中也有好几个妾室,有个侍妾,还是他一掷千金从欢场赎回来的,颇为得宠,于是鬼使神差问了句,“妇人好妒的毛病,你知不知道怎么治?”
“九郎,”许朋惊奇地看了眼皇帝外甥,“你还有这种烦恼!不该呀,谁胆子这么大,小命不要了……”
“闭嘴。”皇上立时后悔了,令狐都没法子,这货怎么会有法子。
谁知许朋立即道:“九郎,其实很简单的。”
皇上听了,又没忍住,眼露期待地盯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