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命尤甚, 毋忘训辞。钦哉!
诏使侍中令狐游、礼部尚书洪原、中书侍郎于高三人前往九极山行宫持节宣诏。
一同前往的还有刑恩与襄阳公主。
朱颜册封为元妃的旨意,同时晓谕内廷禁宫。
后宫一众嫔妃大感意外,才恍悟过来,朱美人该改口称朱元妃的朱颜, 并未失宠, 当中有好些人, 很是失望。
刘皇后在凤仪宫听到册封圣旨, 作为知情者,当听到元妃的封号时,略惊愣了一下,“元者,始也。”
国朝重元嫡,元妃,又有元后之意,由不得人多想。
刘皇后疑问道:“元妃的封号是不是令狐侍中呈拟给皇上的?”
“不是,”
来传旨的张忠国,含笑回禀:“封号是皇上亲自拟定,册封诏书亦是皇上亲自撰写的,中书省与门下省的相公侍郎们,不曾更改一字。”
“皇上倒费心了。”刘皇后心中暗道果然。
却又听张忠国禀道:“另外,皇上要奴婢和皇后说一声,之前让内官局和少府监给元妃提前准备的服饰、仪仗、陈设器具等都一应新制之物,不常用的大件送入芙华宫,日常用的派人送去九极山行宫。”
“知道了,本宫来安排。”
张忠国传完旨意,便离去了。
“娘娘。”一旁的刘姑姑瞧着刘皇后似摇摇欲坠,急忙上前伸手扶住她。
刘皇后就着刘姑姑的手劲,坐到身后的榻席上,坐直身,才推开刘姑姑的手,摇了摇头,“本宫没事。”
刘姑姑望着刘皇后一张煞白的脸上仍挂着一丝笑,不像是无事,非常担心,连忙把大殿内服侍的宫人内侍都遣退了。
只听刘皇后念道:“位次凤仪,列于诸妃之首,简在朕心,佐于椒房之侧,”
念完后抬头望向刘姑姑,没忍住感叹,“阿姆,这回我是真有些嫉妒了,你说,我将来能不能得皇上一句:简在朕心。”
“不怪娘娘,皇上的心思,从来难以猜测。”刘姑姑劝慰道,“娘娘不必多想,元妃终究是妃,诸妃之首,也是位居娘娘之下。”
刘皇后倒是认同刘姑姑这话,更认同帝心难测四字。
——
远在九极山行宫的朱颜,于致用堂侧殿,隔着帘帐跪听册封圣旨,相比于元妃的封号,她更迷惑于前面那一段满满的赞誉之辞:淑慎尔止,不愆于仪,四德并修,六义垂范。
还有什么誉重宫闱,柔静纯和。
这说的是她吗?
确定不是狗皇帝意想出来的人?或是期望她达到的高度?
四德她大体猜到了,但六义是什么东西?
等接了旨,刑恩领着三位来宣旨的重臣下去安置,朱颜回到菡萏苑,把这个问题抛给来行宫的襄阳。
“阿颜,有什么误会,你怎么会认为,我会知道这个?”襄阳公主直接一脸疑惑。
最后,是旁边看不下去的曲姑,出声解释道:“四德是指德、言、容、功,是世人对女子德行与修养的要求标准。”
“六义是指《诗经》的内容与表现手法,分别是风、雅、颂、赋、比、兴,从经义大家的解说上延伸,常引申为后妃美德。”
朱颜和襄阳公主俩人点头如捣蒜,却半分没往心里去记。
“你怎么来了?”
朱颜问道,自从十天前,她和狗皇帝吵过一架,独自留在行宫,她没想到,封妃的旨意会来得这样快。
相比于这道封妃的圣旨,她更愿意狗皇帝把儿子阿稷送还给她。
“皇上召令我过来陪你,还有刑恩兼掌行宫事务,也会留下来。”
襄阳公主回道,又传达了皇上的口谕,“皇上让我给你带两句话:一是阿稷天天找他要阿娘,二是,你什么时候回宫,我和刑恩才能跟着一道回去。”
“那以后你们就得长留这儿了。”朱颜笑回道。
一听这话,襄阳公主有些着急,之前得知朱颜留在行宫,没有回宫,她就十分不解,“阿颜,你为什么会不愿意回宫?四皇子在宫里,难道你就不想儿子?”
“我想有什么用,皇上不会把儿子给我。”朱颜收起了脸上的笑,面色沉静道。
说她自私也好,儿子在狗皇帝那里,天天找狗皇帝要阿娘,相比于儿子留在她这儿,天天问她要阿耶,后者更糟心。
也可以说她恃宠而骄,除非那天狗皇帝真厌弃了她,不然,她都可以放心地把儿子留在狗皇帝身边,而真到了那一天,母子一体,阿稷在狗皇帝心目中,大约就没那么重要了,能回到她身边。
朱颜回过神来,问襄阳,“你还是住之前的芍春殿,如何?”
“那就再好不过了。”
襄阳含笑回道,瞧着朱颜的态度,她再着急也无用,要劝说也得慢慢来,现在最想朱颜回京的是皇上,没见皇上也没法子奈何,她要是真能把朱颜劝回京,依照皇上对朱颜的恩宠,她一个长公主的封赏跑不掉。
因此,哪怕在这待得长久一些,她也值了。
朱颜让人带襄阳去芍春殿,让她今日先安置,好好休息,明天再来,把她送走后,平安进来通传,说刑恩过来拜见她。
朱颜没有耽搁,立即见了他。
刑恩甫一进来给朱颜行礼问安,然后朝她拱手道喜。
“何喜之有?”
朱颜反问了一句,却没要刑恩回答,拿话堵住他,“你这次过来,要是把阿稷给我带来,于我而言,才是真正的大喜之事。”
“皇上和四皇子一直在京中盼着娘娘早日回去。”
朱颜没接这话,只问道:“田田最近怎么样?”
刑恩似早有预料般,如实回话,“四皇子狠哭过两回,哭哑了嗓子都见不到娘娘,就没再哭了,眼下四皇子住在仁守堂,皇上答应他把狮子猫养在仁守堂,四皇子比之前听话了许多,也愿意按时吃饭了。”
朱颜听得牵肠挂肚。
曲姑趁势跪在朱颜面前,恳求道:“娘娘,我们回京去吧。”
朱颜陡然站起身,往外走,制止要跟上来的曲姑和刑恩,“都别跟着。”凌乱的脚步,一如她此刻乱糟糟的心。
菡萏苑到处是池水,水中到处是荷叶,自狗皇帝离开后,这些日子,她带着留下来的宫人内侍把莲蓬都摘得差不多了,晒干的莲子可用来煮粥炖汤,莲心用来泡茶,可下火。
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这些日子,是她入宫五年来,唯一的畅快,无拘无束,行宫人少,格外清静,山中无老虎,她在这儿,算是猴子称大王,一天的忙碌过后觉得很充实,除了,除了……午夜梦回时,时常梦到儿子。
东北方向的山上还有一片栗子树,她还打算过些日子去打板栗。
当天晚上,朱颜听刑恩说,令狐游等三位大臣要明早启程回京,还说,刘皇后会派内侍省和少府监的人来给她送新制的服饰陈设用具。
朱颜拒绝道:“我这儿不缺东西,都回绝了。”
“恐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