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都笑。
待放好行李,纪慕云把院子里的人召集起来,把三人引荐:“吕妈妈昔日是我的奶妈,如今年纪大了,来投奔我,就在院子里当差。这两个大的叫强哥儿,小的蓉妞儿,还小,不必拘束,先学规矩吧。”
之后指着绿芳:“绿芳,我身边揽总的,暂时兼管着我的衣裳首饰,待过几日,看谁合适就转给谁;菊香,是我一进来就跟着我的,负责厨房的活儿,丁兰是和绿芳一批进来的,如今跟菊芳对班;翠儿是生昱哥儿的时候来的,跟着菊芳,新来的莺歌跟着丁兰。这是石妈妈,管着昱哥儿身边的事,孙妈妈您见过,昱哥儿的奶妈....”
吕妈妈认真记住,一一招呼,态度十分谦和,发现少了个人,也不吭声,夜里找个没人的机会问“最早的冬梅呢?”
纪慕云狡黠地眨眨眼,有点像吕妈妈记忆中的大小姐了,话语满是轻松:“她男人来求,把冬梅接出去成婚了,诺,您要早来几天,还能见着。”
作者有话说:
◉ 第73章
“去年跟着姨娘弟弟, 进过府里的。”冬梅也正把吕妈妈进了双翠阁的事情告诉程妈妈,悻悻地:“带了两个孩子,说是孙子孙女,长得像不像, 我可看不出来。”
程妈妈自是知道的, 一点意外的神情都没有:“我说什么来着?平时老实得绵羊似的, 太太刚走,尾巴就藏不住了, 奶娘老妈子都弄进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千金小姐呢。”
如果珍姐儿在, 就会发现, 母亲告诉自己的事情, 程妈妈并不知道。
冬梅却没笑,从怀里掏出一根做工精巧的银钗, 两个五两重的小元宝,“说是给我成亲的。”
说起来, 冬梅没少告密,心底却不讨厌纪慕云这位主子:宽厚、大方、聪明、有章法, 还带着几分诙谐,比她在正房服侍七太太时, 日子更舒服。
小家子气, 几两银子就被纪氏收买了,程妈妈腹诽,却没有“多给点赏钱, 把纪姨娘压过去”的意思, “六小姐呢?依然隔日过去?”
冬梅点点头, “六小姐欢喜纪姨娘的很,一次课都不落,几乎每日都过去。纪姨娘说什么,六小姐就听什么,比夫子说的都灵。”
程妈妈用鼻子哼一声,“她倒聪明。”
也不知说的是媛姐儿,还是纪慕云。
冬梅又说了一些“新去的丫鬟”之事,心里踌躇,“妈妈,那我便出去了?”
“不出去怎么办?”程妈妈觉得好笑,劝道“你婆婆胳膊动不了,你男人求了老爷的恩典,你不出去,你婆婆谁来伺候?”
从得宠姨娘身边的掌事丫鬟,到外院仆人的老婆,冬梅一时不太适应。“那,日后,日后待我生了孩子,妈妈?”
按照王丽蓉说的,会给她一个前途啊?
程妈妈漫不经心地撂下眼皮,“到时候给你找个差事,又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你还想回双翠阁,那就得自己找纪氏去了,左右你们有情分。”
冬梅心里失望,嘴上忙说“哪里的话,妈妈吩咐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二月初一,珍姐儿回娘家时,知道了“纪氏奶娘进府”的事情,啪地一声,把手里的蜜橘扔到桌案,没好声气:“又不是正头太太,左一个奶妈,右一个孙子,好的坏的香的臭的统统往府里拉,哪来那么大脸?爹爹也真是的!”
程妈妈连连点头:“您瞧瞧,拢共没几日,就藏不住了,以后啊,不定怎么着呢。”
在珍姐儿心里,纪氏是犯官家眷,奶娘八成也不是好人,自己家里成了藏污纳垢之地,不由窝了满肚子气。
等见了父亲,喝了半杯茶,曹延轩照例把女婿叫进书房,考较起功课来。珍姐儿不理媛姐儿,拉着弟弟到自己屋里说悄悄话。
“这是你姐夫的同窗,从苏杭送回来的。”珍姐儿打开匣子,里面是荷花酥和龙井酥,“我们这里没有。”
雪白外皮,红色内心,切成六瓣像绽开的荷花;龙井酥做成浅绿色,里面的馅料是用龙井茶和着面做的,咬一口茶香四溢。
宝哥儿年纪小,爱吃甜食,一看就喜欢上了,抓起一块便吃。
珍姐儿心满意足地看着,用帕子给弟弟擦擦嘴,“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接连两块点心下肚,宝哥儿想起别人来,像个小大人似的拿起匣子,向姐姐道谢:“给爹爹吃,还有六姐和十五弟。”
十五弟就是昱哥儿。
珍姐儿皱起眉,一下子不高兴了:“给什么给,只许给爹爹和你六姐,别的人不许给,知不知道?”
有父亲带着,宝哥儿日日去双翠阁,习惯了把东西分给弟弟,虽然弟弟什么也不懂,可时时见面,见到哥哥就会伸手要抱抱,令宝哥儿非常有成就感的。他闻言茫然:“为什么不给十五弟?”
“庶子!”珍姐儿轻蔑地脱口而出,随即有点后悔:曹家以诗书传家,祖父、父亲两辈兄弟间感情极好,不像有些人家,嫡庶之分极重。东府六位伯父倒有三位庶出,都与父亲关系甚佳。“不许给爹爹说,知道吗?”
宝哥儿睁大眼睛,好奇地问:“姐姐,什么是庶子?”
珍姐儿语塞,只好编造个理由出来:“就是,十五弟还小,长大了便好了。”
宝哥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姐弟俩正说着话,隔窗听到管事来报,有客人拜访。曹延轩带着女婿去花厅接待,珍姐儿并没在意,细细问着弟弟的衣食起居:年前宝哥儿那场病,不光吓到了曹延轩,也把她这个当姐姐的吓坏了。
不一会儿,她就被程妈妈打听来的消息惊呆了:“纪氏???有人投了帖子,专程拜访纪氏?”
谁家没有规矩,不要名声,光明正大拜访一个妾?
程妈妈也是没想到,看一眼宝哥儿,附耳在珍姐儿:“说是一家姓赵的,在京城当官,到金陵来给老太太祝寿。去年药师佛诞辰,在灵谷寺和纪氏遇到了。”
花锦明知道的就比下人之间传的详细多了。
回府的路上,他答着珍姐儿的追问:“京城礼部侍郎赵永康的岳母,姓徐,去年到给家里老太太过八十大寿,回去的路上到金陵拜佛,受了纪氏的援手。”
“援手,什么援手。”珍姐儿拧着眉毛,轻蔑道“她能做什么?”
花锦明一板一眼地答:“说是徐老太太有头晕、昏厥的毛病,身上带着药。当时是徐老太太的长女,赵侍郎的大姨姐跟着,去大雄宝殿请香去了,徐老太太一时不适,晕倒了。周围看的人不少,只有纪氏过去,给徐老太太闻了藿香正气水,又闻了鼻烟,喂了水。”
听着和戏本子似的。珍姐儿哼了一声,“她倒是会讨巧!随身带着药丸子!”
花锦明并没觉得不妥:母亲或者家里女眷出门,也会随身带些防暑降温的药。
珍姐儿又问:“爹爹说什么?”
花锦明如实答:“赵家大姑奶奶还说,去年十月,就想上门道谢,遇到我们家里的白事,便拖了下来,又遇到过年,今日才上门来。岳父十分客气,请赵太太喝茶,派人去请东府三太太过来,陪着说了半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