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邱氏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抬眼,忙露出个笑容推了推融妙:“四姑娘,你看,夫人这不是来了?”
融妙抬眼一看,婆子们抬着软椅正迈进了院门槛。伯夫人坐在椅上,斜支着一只手撑着额头。
融妙一下跳下了秋千,就要开口,邱氏却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在她耳边道:“姑娘慢些,夫人瞧着不大舒服。”
果然伯夫人让人搀着下了椅子,上了抄手游廊,一路脚步虚浮的让人搀着往前走,面色看着十分苍白,就连站在院中的融妙她也没看见。
融妙愣住了,在她眼中,母亲永远是精神抖擞、严厉端庄的。从不曾这样面色难看的倚着人行路。
直到伯夫人进了屋子,融妙才回过神来:“母亲定是身子极不舒适,我去看看她。”
邱氏拉住了她:“夫人若真是有恙,必会请了大夫来,怕不是身上不好,姑娘快别去闹,让夫人快些理好事自个清净清净才是。”
融妙一想,先前母亲身上还好好的,从祖母院子出来,顷刻之间怎么就这样了?真是身上不舒服,祖母也必定留了她请大夫看诊了。怕是心里不舒坦……果然就是那对母女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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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池不知道这场官司,回了莲华小筑,瞧见小曹氏正躺在美人榻上,披散了头发养神。
柴嬷嬷觉得薛池并非一无是处,因此对她态度软和了许多:“大姑娘回来了,可用好了膳?”
薛池点点头,走过去看了看小曹氏的额头:“娘疼得厉害吗?”
小曹氏长长的睫毛掀开,从眼皮缝里懒懒的看了她一眼:“无妨。”
信娘将一盘子今日收的见面礼端了过来,柴嬷嬷伸手就将二夫人和四夫人送的荷包倒了出来。
二夫人送了对赤金的海棠花耳环,分量单薄不说,款式也平平无奇。反倒是四夫人,看着穷酸,身上并没一件光鲜的首饰,荷包里居然是一朵赤金镶了红宝石的鬓花,红宝石有指甲盖大,做工精致,很看得过去。
柴嬷嬷奇了:“四夫人倒舍得出手。这是有年头的东西了……怕是她的嫁妆里头的,也没重新镶镶。”
信娘低声将方才碧生堂后头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小曹氏略一琢磨:“她想暗示她是不得已?……哼,想两边儿讨好,也不怕闪着腰。”
柴嬷嬷堆着笑:“也算她还有两分眼力了。”
薛池纳闷的看着。今天看起来小曹氏就是一盘上不得台面的菜,给人无视来无视去的,也不知道她们那来的底气自得?但她也没傻到直接问“你这装菜的盘子是不是另有玄机啊?”
小曹氏朝薛池挑了下下巴:“给你的,你都拿着玩罢。往后我自会再给你些好的。”
薛池眼中一亮。小曹氏看她这财迷的样子,也被逗乐了,笑容将绽未绽,便有个婆子进来道:“夫人,大家伙都在外头候着了。”
小曹氏便坐了起来,对薛池道:“原来咱们这院子里还留了些个旧人,这许多年过去,没剩几个。早两日你外家又精心挑选了几个机灵的先送了来。你也一并见见,挑两个贴身服侍的。”
外家?薛池迷迷瞪瞪的。
小曹氏看得一笑。
柴嬷嬷有些自得的道:“姑娘外家是荣恩公府,可得记住了。”
小曹氏一边趿了鞋起身,一边道:“过两日领你去见你外祖母。”
信娘蹲着给她将鞋绊上,再起身扶着小曹氏往外走去。
薛池一边随着她走,一边心道无怪小曹氏妾不像妾,原来出身国公府。这公府,可不比伯府高了两阶么?
唔,好端端一个公府的姑娘嫁到伯府为妾……其中必有内情啊。
琢磨间到了外头,厅中立着四个婆子,两个媳妇子,八个小丫环。
这四个婆子都是原先小曹氏用过的人,一直在这院中当着闲差,收拾洒扫。
这两个媳妇子却是荣恩公府新送了两房人家来,男丁给小曹氏在府外打理产业,媳妇子便到身边听用。
八个小丫环也俱是荣恩公府挑的,这回一并都将身契送来了。
小曹氏让柴嬷嬷厚赏了四个婆子,也算辛苦她们守这许多年。
又对薛池道:“信娘往后就留在你屋里,你另外再挑四个小丫环罢。”
薛池抬眼一看,大约都只有十二、三岁,便觉都太过□□,颇有些不忍使唤,便道:“可有年纪大些的?”
信娘在一边低声对她解释:“这……年纪大的婢女没服侍多久便要配人,姑娘如何养得出顺心顺意的人来?配了人便牵绊多了,心思难纯,媳妇子虽然也可以在身边服侍,但除非是经年用惯的忠仆,原先便是身边的婢女,否则到底主子们不爱用。”
薛池呵呵的笑:“我只想着年纪大点,妥帖稳重。”
柴嬷嬷皮笑肉不笑的:“敢不妥帖稳重的,只管打发出去好了,自有地方教得会她们。”
说得几个小丫环俱有些瑟缩。
薛池便指了四个顺眼的:“都叫什么名字?”
答案是:刘大丫、赵二妞、李三妮、王四姐。
薛池觉得……太接地气了!
第20章 过渡
薛池有些古怪的面色,令小曹氏笑了起来。
信娘笑着道:“都要重新取个名儿的,不然往后在你身边使唤着也是不大好听。”
薛池想了想:“就叫绛衣、青书、重紫、叠翠。”
小曹氏点了点头:“让信娘好生调|教。你先去看看你的屋子,不喜欢的地方自己重新布置,我让人开了库房,你有喜欢的只管搬去。”
小曹氏对薛池在财物方面是极大方的,薛池点了点头,领着几人回了自己屋子。
她的屋子在院子的西侧。连着相通的两间大屋子,以珠帘隔断,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隔壁还有一间独门的偏房,是专给她做自己的小库房,收纳物什的。
先前匆忙,薛池并未仔细看过,这时才仔细打量。
一色的鸡翅木家具,高脚床上悬着水墨帐子,窗帘是明艳的粉云纱,地毯是靛蓝缠枝莲纹样,案头的甜白瓷花瓶里插着几枝莲花,多宝格和书架上倒是空着的,预留给薛池自己摆设。
信娘道:“姑娘,婢子先将这四个小丫头安置在后罩房里去,给她们讲讲规矩。”
薛池忙道:“去罢去罢,我正是要歪一歪。”
信娘听了,先上前去给薛池铺了床,又掩了门出去。
薛池继续去看自己的床。床很大,葱绿银纹的缎子被面软得像水,床顶挂着缕花鎏金香球,四角雕着花卉纹样。她坐到床上,将帐子放了下来。层叠的水墨帐子罩着,像在云雾之中。
她仰躺下去,用手腕遮住了眼睛,想着这样也好。
她永远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下去才能回现代。
现代她没有值得挂念的亲人,只有几个朋友。朋友都有自己的家人和生活,就算为她担忧,也不会太过。
不能读书,不能再和同学一起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