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听着小胡会计描述了事情发展的始末,感觉格委会的那帮人简直堪比前苏联819事件当中的主导人。
明明都已经撕破脸了,明明都已经对大佬赶尽杀绝了,明明都清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偏偏到了关键时刻,他们突然间心慈手软起来,谁也不肯下死手。
说句不好听的,当初借着把人关进精神病院的机会,直接制造命案,不就没那么多事儿了嘛。
矫情吧,矫情到人家直接杀个回马枪了,哭死你都来不及。
政客大概都是这样,既恶毒又虚伪,典型的又当又立。
胡杨美滋滋的:“廖主任没白发疯,他都张罗着找县农机厂了,让他们派技术员下来给我们做指导。”
他虽然在发明创造方面极有天赋,但毕竟是半路出家,自己瞎琢磨的,比不上人家一步一个脚印的扎扎实实的硬底子。
余秋皱眉:“县农机厂还听他使唤吗?”
廖主任杀回头,不代表现在的这位代理主任肯心甘情愿的放权啊。
要是廖主任真的实至名归的话,当初他生病倒霉也不至于墙倒众人推,除了他的秘书跟他老婆之外,压根就没人伸出手来帮他。
现在他回头了,前面已经把他得罪死了的众人肯定会想方设法将他继续踩下去,不然到时候他身居高位,秋后算账怎么办?
胡杨皱着眉头思考了许久,到底没有白瞎了他高帅富的身份。
好歹也是在斗争中成长起来的人,他很快想到了廖主任之所以现在这么热血沸腾的可能原因。
廖主任这是在跟那位李德发斗法呢。县城之争,显然廖主任已经落了下层,否则也不至于被人撵的跟狗一样送进了疯人院。
一时半会儿廖主任估计是没办法在县城中压李德发一头。
李德发现在虽然是副职,可是有实权的副职完全可以架空了正职。
官场上多少空降的外来户明明身负尚方宝剑,却依然斗不过地头蛇,就是这个缘故。
于是廖主任另辟蹊径,不在城里头跟他们玩了,他要扶持贫下中农,让贫下中农成为自己的依靠。
别看廖主任蠢事做的不少,在政治上人家应该是个成熟的领导,何况他身边还有位军师陈招娣呢,这可是位能上能下的能人。
伟大的领袖虽然说了以粮为纲,可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国家现在正在大力发展工业生产,农业其实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县城牛掰什么?县城最牛掰的地方就是工业基本上都集中在城市。
廖主任讲要跟那位李德发打擂台,那除了要抓住农业不放手之外,还得想办法发展工业。
他深谙革命斗争的精髓,玩的是农村包围城市那一套。县城里头有国有工厂,那乡下就可以搞集体企业,走合作社道路。
这个思路绝对没错,就是几十年后的改革开放,其实最有活力的地方仍然在乡下。
当时的领导人将农村改革的重点放在了家庭联产责任制上,但实际上影响力最为广泛深远,而且产生经济效益最高的却是乡镇企业。
无论是苏南模式还是浙江模式,纵然在后面轰轰烈烈的乡镇企业发展大潮进入低谷后,仍旧是国内经济不容小觑的一股重要力量,成为了民营经济不可或缺的代表。
不过搞工业生产,可不能泥腿子上马,必须得抓好技术关。
没有技术人才那怎么办?必须从外头挖啊。当年苏南地区乡镇企业的腾飞,背后重要推手就是从上海过去的星期天工程师们。
这些技术人员利用节假日的时间,前往乡镇企业对他们进行技术指导,结果后来乡镇企业的生产力居然打败了不少老牌国营厂。
可惜的是,现在的背景下,估计没有任何人敢当星期天工程师。
这是个越穷越光荣的时代呀,虽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钱是个好东西,但是打死他们也不敢把这话摆在明面上说,否则可不是妥妥的走资本主义道路?
目前政治意识形态完全可以碾压人们对经济发展的追求。
胡杨开始皱眉头,感觉余秋说的其实很有道理。要是那个李德发把持了县城,到时候各个厂子的头头脑脑们都想办法推诿,那就是派了人下来也是出工不出力,白浪费茶饭钱。
田雨急得不行:“那可怎么办?”
现在她算是想通了,廖主任跑到杨树湾来,那绝对不是偶然。
当时那么多人跟鬼子进村似的过来扫荡,也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廖主任的确常在他们杨树湾。
不管是主观上的有意,还是客观上的无意,反正廖主任在杨树湾躲过了李德发的追杀,是不容置喙的现实。
现在都到了这一步了,廖主任要是不能掌权的话,李德发肯定会想办法报复杨树湾啊。到时候说不定他们养的兔子放的鸭子养的猪都要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割走呐。
有的人可坏了,他们不仅曲解伟大领袖的意思,还心思歹毒,就连人家种在院子里头的几棵大葱都要铲掉,非得说是资本主义的葱,搞得好像社会主义不吃葱一样。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是在搞革命,他们是自私自利,故意搞事。
余秋看着小田老师忧心忡忡跟义愤填膺两种表情不断切换的脸,忍不住笑了:“其实解决办法也非常简单,但要看你们敢还是不敢。”
胡杨捏紧了拳头:“有什么好不敢的?我们一不杀人,二不放火,我们就是在建设农村,我们没做任何坏事。”
因为情绪激动,他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提高了。
屋子外头响起了大队书记的嗓门,他一边推门一边说话:“就是,咱们正正经经的做事,干干净净的做人,咱们有啥好怕的呀?”
何东胜跟在他身后,两人是过来找胡杨这个村里头的头号技术员商量后面厂子要怎么弄的事情的。缺乏专业技术指导的确是个大难题。
既然话赶话,听他们说到了这儿,大队书记索性就点着余秋的名儿:“说吧,小秋大夫,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办法?”
余秋笑了起来:“大爹,我是什么人?”
大队书记愣了下,感觉这个问题大有深意,他迟疑片刻才作答:“是咱们杨树湾人,咱们的赤脚大夫。”
余秋又笑:“那我是什么政治成分?”
大队书记挥挥手:“咱们不兴这个,咱们就看人。”
余秋脸上笑容更甚:“大爹,有您这句话,我就敢开口了。我也不瞒你,就是杨树湾人对我好,把我当自己人,我才敢说这话。”
田雨急的不行,一个劲儿的催促她:“哎哟,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余秋笑了起来:“我没卖关子呀,我已经说了,就找我这样的人。”
田雨跺脚:“你逗谁呢?哪有这么多的你,也不晓得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
余秋笑了起来:“当初我为什么下乡啊?你们就找跟我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