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秦远跟上丁遥,他锁好门,把钥匙放回原位,和丁遥一前一后走出去。
何慕华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对他的故事,他的存在失去兴趣,再没有他被人杀了的传说,也没有他还活着的消息。那块早就买好的墓地依旧空着,秦远偶尔去看,也依旧只能看到个孤零零的空位。
许正从国外回来后得知何慕华提前出院,也没有要找他的意思,清明时他去给自己父亲扫墓,林雁和他一起,他还在父亲墓前介绍林雁给他认识。林雁问起他父亲的事,许正敷衍地提了两句,只说自己非常尊敬父亲,父亲在他少年时因为意外离世云云。许正还顺路去看了看何慕华的父母,已经有人来扫过墓,墓碑前两束嫩黄的菊花开的正好。林雁问他这两位长辈是不是他亲戚,许正说:“朋友的父母,他生了急病,过世了,也没立墓碑,骨灰洒进海里了。”
“姓何……该不会是明德的那位老师吧?”
“是他。”
“原来是因病过世了,之前还听林鸿说起他忽然辞职的事。”林雁握住许正的手,依偎在他身边,轻叹一声,“这么年轻却已经去世……”
许正忽然松开她的手,径直往山下走。没过几天他就以性格不合的缘由和林雁分手,林雁当时有点激动,后来还是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说:“好,我明白了。”
就连说这种话的口气都像极了何慕华,许正看她一眼,最后一眼,他看着她的眼睛,看到她哭,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与她拥有一双一模一样眼睛的人在哭。
林雁之后,许正新找的女友都长得非常漂亮,放在人堆里特别扎眼。许美玲和乔治的婚宴上,他带着自己的新欢去了,人漂亮是漂亮,就是眼力不怎么好,也不太会说话。她粘在许正身边净和他说些无聊的八卦话题,许正听的有些烦,起身找人喝酒。他以新娘哥哥的身份在酒席上敬别人酒,喝了一圈后他有些醉,跑去厕所洗脸。他往脸上扑了点水,眼睛有些睁不开,正摸索台面上的毛巾忽然有人递给他。
“谢谢。”他一边擦脸一边说,等到他放下毛巾,看到递给他毛巾的人时,许正笑了,和对方打招呼:“方明成方警官好啊。”
方明成和许正差不多年纪,长了张娃娃脸,看上去甚至更年轻些,他也对许正笑,递给他一根烟:“抽吗?”
许正看到方明成,酒也醒了大半,接过香烟,自己摸出打火机点上。
“女朋友挺漂亮,模特吧?”方明成随口问道。
“方警官刚才也在?”许正没什么印象,方明成说他是乔治一个远方亲戚,也被找来喝喜酒。
“是吗,那还挺巧。”许正把烟叼在嘴里,双手插进西裤口袋,靠着洗手台问方明成:“今天不找我喝茶吧?”
方明成最近才从别的城市调过来,现在在反黑组一个行动队当队长,来这里才两个多月就和许正喝过好几次茶。
“今天你妹妹大喜,我找你喝什么茶。”方明成笑起来还像学生,一点也没有警察的威严。他问许正:“听说你们何少失踪了。”
“你说何慕华啊。”许正瞥他一眼,伸手夹着香烟,慢条斯理地说:“是啊,失踪挺久了,方警官怎么现在才来打听?”
“没什么,就是提醒一声,杀人偿命,闹出人命总不太好。”方明成说的直白,许正也不和他拐弯抹角:“这话对我说好像不太对,我们换届也换了这么久了,况且何少毕竟是我们的人,怎么可能让他出事,要他的命,自家兄弟绝不向自家兄弟出手,您说对吧?”
方明成听到开门声,望向门口,有两个年轻男人架着个中年人进来了。三人挤进厕所隔间,里面不时传来呕吐声。
方明成掐灭香烟,继续说:“我昨天查了点资料,真觉得还挺有意思,你说他们姓何的怎么总是栽在你们姓许的手里?”
许正的眼神不再友善,“有什么话就直说。”
方明成拍了拍他的肩:“明天见啊,许先生。”说完他便信步走了出去。许正靠在墙边,隔间里的男人还在吐,呕吐声和抽水马桶抽水的声音交替响起,厕所里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味道。许正闷声不响抽完烟,又洗了洗手,在镜子前整理了下衣装才离开。
婚宴闹到很晚,他的新女友醉倒在他身边,许正让司机送她回家,他把秦远叫出来吃宵夜。秦远接到他电话颇为意外,听到许正说要去华美就更意外了。华美是何慕华爱去的地方,许正设宴吃饭从不会去那里。如今在美玲新婚当晚找他去那里吃宵夜,八成没什么好事。秦远盘算着,绕远路接了许正平时最赏识的阿龙还有茂叔这个长辈给他当垫背的。茂叔原本已经睡下,硬是被秦远拽起来,说事关洪福安生死存亡,一定要茂叔去。到了华美,大堂里只有许正一个人,他正翘着二郎腿抽烟。秦远见状,推了把阿龙,阿龙被他从夜店里拽出来,头脑还不太清醒,耳朵也还没缓过劲来,说话嗓门有些大,走到许正面前,冲着他就吼:“正哥,找我们什么事,是哪个小兔崽子惹了你?”
许正让他坐,“说话小声点。”
秦远按着阿龙坐下,许正看到茂叔也来了,瞥了眼秦远,没作声。他给茂叔倒茶,礼数一个都不缺,秦远问他:“正哥,找我们有事?”
“我没找其他人,我就找你,至于你找其他人有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许正没给他好脸色,秦远干笑两声,茂叔找来服务生,问他要菜单。服务生问他:“照何少平时点的来一桌?”
茂叔摆了摆手:“我们自己点就好。”
许正却说:“好啊,就照何少喜欢的来一桌。”
秦远侧过脸给茂叔使了个眼色,茂叔让服务生就按许正说的办,许正握着茶杯,对秦远和茂叔说:“今天美玲结婚,我遇到个警官,他和我说了会儿话,我觉得他的话还挺有意思,就想问问大家是什么看法。”
茂叔笑的和蔼,像个知识渊博,有问必答的长辈似地对许正道:“你说。”
“他说,姓何的怎么总是栽在姓许的手里,洪福安以前的事我知道的少,就想问问,这句话要是换到我和何少的上一辈,能怎么解释。”
阿龙掏着耳朵,看了看许正又看了看秦远,秦远示意他别多嘴,阿龙会意地点头。只听茂叔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这老人家,记性不怎么好,要让我说,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起来。”
许正笑道:“那这样吧,我问,”他指着秦远和茂叔,“你们答,只要回答是或不是,怎么样?”
茂叔说行,秦远却没点头,他搓着手说:“我也知道的不多,说不定知道的还比正哥少,我就免了吧。”
许正没理会他,他已经开始发问:“我爸和何少他爸的死是不是有关系?”
“是。”
秦远捏了下眉心,点了根烟。阿龙的眼神已经恢复神采,他不停喝茶,也不说话,转着眼珠来来回回看饭桌上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