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抒白挨在展慎之旁边一起看。
他记得当时杰妮告诉他这不是催情剂时,说话的声音很轻,应当不会被收进监视器中,事实也果然如此。
监视器拍到了一闪而过的注射剂,但看不出任何针剂种类。乔抒白实在觉得骗展慎之好玩,抓着他的胳膊,一直说难受。
展慎之被他逼得有些不知所措,最后问他能不能再忍忍,当着他的面,打了个电话。展慎之叫对方杨校长,把乔抒白称作“我的一个朋友”,将他晚上的经历简单告诉了对方。
杨校长在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展慎之边听,边看乔抒白,点着头。
乔抒白虽然玩得开心,但听不到那位杨校长说什么,心头便忽然有些慌张,停止表演,小声对展慎之说:“展哥,我好像稍微好点了。”
展慎之拍拍他的背,像在安抚他,又听了一会儿,才挂下电话。
“展哥,”乔抒白怕他真要采取什么措施,立刻道,“我困了。”
“是吗?”展慎之立刻问,“你的头晕不晕?”
“还好……”乔抒白靠到他身上,他没把乔抒白推开,还搂住了乔抒白的肩:“你的脸色不太好。”
乔抒白抬头看,发现展慎之被自己戏弄了一通,衣服都乱了,英俊的脸上有一些关心,好像真的担心乔抒白被打了什么春药一样,问:“要不要喝水?杨校长说大量喝水有用。”
乔抒白说好的,他便起身去给他倒水。
倒水时,展慎之背对着他,肩膀很宽。水从冰壶里倒出来,有淅淅沥沥的声响。展慎之很快倒满了一杯,转身朝乔抒白走来时,乔抒白忽然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冷漠,严厉,任性,叛逆。不知人间疾苦的自大狂。
这就是乔抒白对展慎之的最初印象。
因为太幸运,从出生起就生活在一种由他的市长爸爸保护着的美梦里,仿佛居住天幕之上,距离真正的耶茨人至少有几万公里。
展慎之的本性是不坏的。没认识多久,乔抒白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展慎之的性格,因为展慎之实在有太多他无法拥有的东西了。
然而展慎之把水杯递到乔抒白嘴边的这一刻,乔抒白莫名其妙地心软了。他发现展慎之好像一个笨蛋。
展慎之搭着乔抒白的肩,微微抬起杯子,让微冰的水流进乔抒白嘴里。
他身上有一股干净的香皂味,很明显不会照顾人,喂水的角度太斜,水从乔抒白嘴角留下,淌到了脖子里。
乔抒白差点呛到,抓住展慎之的手腕,把杯子推开些:“展哥,我自己来吧。”
展慎之把杯子给他,他喝了大半杯,凉得发冷,展慎之沉默着扯了纸巾,给他擦脖子,对他说:“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如果打的是催情药物,今晚你可能会不太好受。”
“没事,”乔抒白对他笑笑,“我不好受的时候多了。”
“上次我没选人,这次也不选,容易让何褚起疑,”展慎之低声说,“他要是找人跟着我,调查就不方便了。”
乔抒白没说话,展慎之看着他的眼神其实很诚恳,没说什么花言巧语,但是乔抒白知道他是在解释。
“我也不能选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展慎之说,“我不可能占她们便宜。”
他说得都没错,乔抒白只好笑笑:“我明白的。”他想缓和气氛,便说:“不过今天金金都说你帅呢,展哥。可是今天你选了我,万一传出去,以后你想谈恋爱都麻烦啦。”
乔抒白当然是开玩笑的,就算展慎之喜欢外星人,他想谈恋爱都不会有麻烦。麻烦的只会是被选中的乔抒白。
不过事已至此,埋怨也没意义了。
“是吗?”展慎之奇怪地顿了顿,告诉乔抒白,“我没经验。”
乔抒白愣了一下,说“喔”,脸忽然有些热起来,不知道是为展慎之的零经验而尴尬,还是被他的坦诚给笨到。
“你呢?”展慎之好端端把问题抛回给乔抒白。
乔抒白呆呆看着展慎之,下意识装傻:“啊?我什么?”
“你谈过几次恋爱?”展慎之居然认真地问他。
乔抒白觉得自己脸红了,因为展慎之好像觉得他阅历很丰富似的。他自然也想吹嘘自己交往过很多对象,然而实在是没有,只好说:“展哥,你为什么说几次啊?”
“你好像有很多人喜欢。”展慎之指出。
或许是由于高大、面容冰冷,展慎之的外表有很强的侵略性,但是他看着乔抒白的眼神近乎无害,让乔抒白感到一种不可能存在的纯净。
乔抒白支支吾吾地说:“我没有啊。没有女孩子会喜欢我的,我又不高又不好看,她们只是把我当弟弟,就像咪咪和金金。”
展慎之便看着他,没有说话。
乔抒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支风里的帆船,帆不停地鼓动。他不知道那股热气和紧张从何而来,拿起桌上的水,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杯喝光了,对展慎之说:“展哥,我好热。”
展慎之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指又滑到他的脸上,像摸玩偶一样,然后很快抽走,说:“你在出汗了。”站起来,又去帮乔抒白倒了一杯水。
乔抒白接过来,喝了一口,就喝不下了,握着杯子,听到展慎之对他说:“我不觉得你不好看。”
乔抒白抓紧了杯子,脸热到很奇怪,挤出笑脸,问展慎之:“真的吗?”
“嗯,”展慎之说,“真的。”
乔抒白又喝了一大杯水。
很久之后乔抒白的性格更加乖僻和怪异,他和展慎之的关系也糟透了。他赚了钱,没有人敢对他不恭敬,然而还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只是一个接一个的低谷。他便会在睡前想起十九岁春夏之交的这个夜晚。
然后他回想很多遍,坚信展慎之可能这时候就已经在偷偷地喜欢着自己,这样他就会变得高兴起来。
第20章 飞蝇
根据展慎之判断,乔抒白被注射的药剂计量应该不大。喝了很多冰水之后,他便没什么中毒的症状了。
聊了一会儿天,乔抒白说自己很困,他们便一道在套房的大床上和衣而睡。
清晨五点多,乔抒白把展慎之叫了起来。
他说“展哥,房间里不能这么干净”,头发毛毛躁躁的,还有几缕睡得贴在脸上,下巴尖尖,如同一只警惕的兔子。
展慎之问他“应该怎么样”,他就从昨天拿来的粉色手包里拿出凝胶,挤在床单上抹开,还撒了些水,像个艺术家似的,把床弄得乱七八糟。
乔抒白造假场景造出了一身汗,觉得满意了,才去洗澡,而后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摆弄起手机,不知在和谁发消息。
展慎之既怀疑乔抒白是从哪学到这些的,又想知道他在跟谁聊天,但觉得乔抒白看起来不想说话,于是到底没有开口问。
十点钟,展慎之把乔抒白送回了俱乐部,回去的途中,乔抒白起先还是不怎么说话,和他平时谄媚的样子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