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绽放(75)

作者:楼海 阅读记录

吉云嗤笑,已经开始想挂电话了。

“找我什么事?”吉云直接切入主题,又实在怕了他说“没事就不能找你”,补充道:“你长话短说,我这信号不好,待会儿掐了你别怪我。”

徐敬尧感慨着:“你这脾气啊……”

吉云一声拖长的“嗯”,尾音齐刷刷往上扬,正是不想听他长篇大论。

男人耳内一刺,只好乖乖地言归正传:“马上厂里要出年报了,今年状况虽多,出货量还是保持了增长,利润也相当可观,在行业内都属上流。又是个丰收年,你就等着年底分红钱数到手软吧。”

吉云低低笑了两声对付过去——眼前,被子已经叠了一次,但软塌塌得一坨像个草堆,她又将被子展开来重新叠。

徐敬尧意气风发,说到兴起几乎是手舞足蹈,声音隔着短波传到另一边,也是一样的感染人心。

但分享的那一个并不认为这些比她手中难缠的被子要更重要,于是漠然像一种致命的传染病隔着老远也威力无穷,直到最后徐敬尧发现了她的漫不经心。

从来都是焦点又不懂得迁就的天选之子,也会突然在某一日的午间知道什么是冷落和孤单。

钱永远是人人都爱的奢侈品,有了钱,你可以拥有快乐,拥有幸福,拥有比旁人更健康的身体,拥有旁人想也想不到的生活。

但生活永远不是一条单行道,你可以选择买,对方也可以选择不卖。双向选择的世界,不会让一个人横行太久。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徐敬尧不知道头脑里为什么要浮现这样的一句话,而现实就是,那个看似永远不会对他疲乏的女人,正以无法追赶的速度向他远离。

他是真真正正遇见鬼了。

此刻只有自嘲:“以前选择支持研发这药是为了追你,谁知道现在这厂成了我所有投资里最挣钱的一个。”

旧事重提,吉云这才认真起来,淡淡道:“敬尧,以前的事情就别多说了。”

电话那头静了静,几秒种后,有打火机开阖的响声,吉云猜想徐敬尧又点了一支烟,就在她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听到他突然吐出一口气,或一口烟,然后很平静地说:“吉云,回到我身边吧。”

骄傲的男人挣扎许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吉云怔了一秒,因他的毫无预兆惊讶了一整秒。直到房门被人敲响,她身子猛地一抖,重又回归到现实中来。

陈琛的声音:“吉云,你起来了?”

吉云连忙走过去,将门打开,抓着手机的那只手却掖在背后。

“刚起来。”

陈琛点头:“在外面好像听到你声音,在打电话?”

“哦,嗯。”吉云尴尬一笑,将手又抽出来,抓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是、是一个朋友。”

陈琛盯着她眼睛:“打完了?”

“快了。”

“那你准备一下出来吃点东西,再晚一点都要吃午饭了。”

“知道了。”

陈琛又把门关上。

徐敬尧没挂电话,等她“喂”了一声,他问:“刚刚那个是谁?”

吉云说:“陈琛。”

他愕然的一顿:“路上遇见的?”

“差不多,他家就在这一片。”

徐敬尧冷冷而笑:“本来是想送你散心,没想到把你送他手上了。”

吉云垂着眼睛:“人生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

徐敬尧说:“是啊,你还有什么让我意想不到的?譬如说,你真要和他在一起?”

吉云纠正:“我会和他在一起。”

徐敬尧又低缓地笑起来,却不同于以往,一份戏谑中带着莫名的高兴,因为不值一提,所以他连嘲讽都省了。

他意味深长:“吉云,你真是越来越天真了。”

吉云冷哼:“我知道这世上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对我真正好,谁又是在玩我。我心里有一杆称,根本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给我评判。”

徐敬尧仍旧是笑,像无数只蚂蚁钻进耳道啮咬耳蜗,惹得吉云极度不耐烦,嗤笑:“我干嘛和你这种人说这么多。”

徐敬尧反而好暇以整:“哟,这么快就生气了?”

吉云终于撩了狠话:“以后别给我打电话,我是不会走回头路的。”

她在他再次大放厥词之前按下挂机键,他那胜券在握的声音却如有魔咒,穿越几千米的距离,山川和河流,落到她耳里,还是那样有力。

电话挂断前的一秒,他明明说的是:“你会回到我身边的。”

可她怎么会,怎么可能,又是谁给他的自信,谁给的!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人失足自楼上一路滚下来,整个楼板都在摇晃,紧接着桌椅移位,开始有女人的尖叫。

吉云连忙将门打开,看到一群人面色骇然地冲进家门。

而乱成一团的客厅,林玉躺在地上,浑身抽搐。

***

吉云冲出来的时候,陈母捂着嘴巴在旁哭号,一伙人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按住浑身抽搐痉挛的林玉。

陈琛蹲在地上,慌乱之中试图去抱林玉,额头早已泌出一层黏腻的汗,纯棉的汗衫贴在皮肤上,洇出一圈深色的痕迹。

“陈琛!”

陈琛应声抬头,望来的眼神里满是求救的信号。

吉云来不及换睡衣,一阵小跑:“你们别碰她,让她躺地上!”

女人的声音却是很快消失在致命的喧嚣里。

场面混乱,几乎所有人都急躁而迷茫。

只有陈琛冷静地与她交换眼神,长腿一迈,跨过林玉,出手将人拉扯开来,硬是为吉云开辟出一条道路。

有人摔到一边,撞上桌角,低低抱怨了一声。

吉云已经跪到地上,扶着林玉的背,说:“陈琛,你快点帮我把她侧卧过来。”

两个人一推一拉,将人掰侧,吉云又喊:“毛巾呢,还有筷子!”

无人应声,陈琛沉色往旁一睨:“妈!”

陈母方才如梦初醒,拿起围裙一角擦了擦满脸的泪,哽咽着念叨:“毛巾!筷子!”

吉云捧住林玉的头,扯开她胸口的衣服透气,忽然神色又一敛,手死死掐住她两颊,想逼迫她张嘴。

吉云:“快拿筷子!她咬自己舌头了!”

陈母心急,却是走不快。

坐地上看傻的男人猛一回神,手撑在地上,一个打挺站起来,往厨房狂奔。

陈琛正扑通跪到吉云身边,趴到地上,林玉的五官因抽搐而变得扭曲,眼泪鼻涕糊满一脸。

此刻口吐白沫,微腥的鲜血却自唇角慢慢渗透。

他挡开吉云,扼住她嘴,另一只手掰开她死咬不松的下颚——

吉云觉察出他意图的时候,他已经将手指卡进她两排牙齿。

十指连心,疼痛有如烈火焚烧。

陈琛只是皱了皱眉。

有人终于取回了东西,大喊:“毛巾!筷子!”

却因地上趴着的一个人久久怔住。

男人的手指被咬进发病女人的口中,鲜红的液体混着唾液,从弯曲的手指曲折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