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整个人都不好了,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靠近床边想按住他神经质的颤抖好好问一下,“小锋你在说什么啊?怎么了这是?”
他的手被身后突然伸过来的手给抓住猛往后一甩,齐砚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幸好罗一平把他扶住了。
“我——”齐砚差点爆粗,在看见对方脸的时候硬生生忍住。
弥勒佛一样的大导演司马国庆在床边坐了下来,哄孩子似的搂着杜锋,那小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缩在他怀里,又恐惧又委屈。
老爷子慈爱心全发作了,看着眼前这小伙儿脸都是黑的,“还不快出去?”
罗一平气得要死,“杜锋……”他的肩膀被齐砚一把抓住了。
“打搅了,司马导演。杜锋,我看新闻才知道你受伤了,想说来看看。看来你不需要。”
杜锋哭得抽抽噎噎,用力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司马国庆的脸色越来越黑了,齐砚说完了不等那两个人再有什么举动,礼貌欠身,拖着罗一平转身出门。
然后字啊门口又撞上了阴魂不散的李娇娇,追着他问:“齐砚!怎么回事啊?杜锋为什么见到你就害怕?”
齐砚走得很快:“我也想知道。”
那女孩子比他矮将近两个头,比不过他腿长,追得跌跌撞撞,被罗一平挡住了还不死心,“以前有知情人爆料说你欺负他,是不是真的?”
齐砚和罗一平进了电梯,然后冲她一笑,“有知情人爆料说我爱上你了,你猜是不是真的?”
李娇娇愣了愣,猝不及防脸红了。等她回过神时,面前的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罗一平还在生气,齐砚板着脸不想回话,想起刚才,电梯门合上前的一瞬间,他好像看见贺千秋和一个男人并肩走过走廊。
那个男人他也认识,在齐安基地里,他是贺千秋的左右手,一个充满正义感的、身手极佳的战士。
听说天灾之前是当刑警的,专负责侦破重案要案。
那两个人一起出现在医院,究竟是探访朋友,还是为了别的事?
真是烦死了,果然顺心事太多了就必须得烦恼一下吗?
第三十五章 踩我有代价(捉虫
不得不说,杜锋这一次取得的成果卓著。
罗一平才把车开出停车场,毕文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你们不是去探望杜锋吗?发生什么事了?”
齐砚嘿嘿笑两声,“他不想见我,不过在他那儿遇上司马导演了。”
毕文宁长长呼了口气,“难怪,刚司马导演直接打电话给甘老大,指名要杜锋在他新片里担当一个配角。”
齐砚听着耳熟,忍不住问:“司马国庆的《竹林七贤》?”
毕文宁唷了一声,“你从哪儿知道的?不简单啊。”她以为齐砚都知道了,叹口气继续安慰,“本来我跟他助理都快谈妥了,对方就是想先看看你在音乐剧中的表现再下定论。没想到突然……唉,小砚你也别往心里去,姐以后帮你争取更好的机会!”
齐砚连连说了好些感激的话,这才挂了电话,想着想着突然笑了,“杜锋这次干得不错。”
罗一平问明白了以后更加义愤填膺,“没想到他是这种人,踩着你上位,太卑鄙了!小砚那你打算怎么办?”
齐砚仍然笑得胸有成竹,“凉拌。哦不对,应该是热拌。”
上辈子杜锋也得到了这个机会,在《竹林七贤》里扮演嵇康,临刑慷慨操琴,一句喟然长叹:“广陵散于今绝矣。”引得观众潸然泪下。
其中有导演的功力,也有杜锋自身的实力。
这辈子齐砚和这个角色擦肩而过,最后还是落在杜锋手里。历史的轨迹绕了一大个弯子,似乎又重新踏上正轨。
不过这一次是否还能成为杜锋翻身的契机呢?还真不好说。
司马老爷子德高望重,别说甘学理了,就算唐钺贺千秋也要谦让几分。老爷子亲自出马,限制杜锋参加演艺活动的禁令自然被若有若无地废除。虽然电影开拍是三个月后的事,杜锋现在就算低调地接一些工作,估计杨眉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跳槽的官司自然也跟着不了了之。
紧接着网上又开始了新一轮舆论轰炸,说的就是齐砚被杜锋赶出病房的事,然后颇有深意地回顾了一下两个人以前的纠纷与竞争。
齐砚猜多半是李娇娇在搞鬼,也懒得在网上争辩,他奉行了“热拌”政策,每天都抽空去探望一次杜锋。
说是探望也不准确,他只是在门外装模作样,忧郁地站几分钟,然后把带来探病的汤、鲜花、点心或者水果交给门口路过的护士,请她帮忙送进病房。
护士问起时,齐砚就浮现出一言难尽的苦笑,“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不敢去刺激他了。”然后再嘘寒问暖地打听几句杜锋的伤情,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有大帅哥当门神,原本少有人经过的vip住院部也变得热闹,甚至私下里护士们甚至搞起了竞争偶遇。
他的行为很快传开,虽然褒贬不一,但整体来看,褒的部分更多。无论他当初是否真的欺压过杜锋,如今这样诚心诚意的行为也赚足了舆论支持。
这比在网上去反复辩驳的效果要好得多。
齐砚坚持了几天后,《踏月归》终于正式公演,探病的任务就交给了罗一平。他交代罗一平也不用每天去了,两三天去一次,只有三点必须记住:务必要让人看见,务必要态度诚恳,务必要别人知道你是谁。
罗一平虽然想吐槽,却忍住了,只是默默接下了任务。
公演这天,保罗剧院的六百人剧场里座无虚席,虽然三分之一以上都是赠票。
八台摄像机从各个角度进行拍摄。
灯光渐暗,舞台上一片幽暗,布景是在牢房内。
射灯只照出三个身影,两名身着龙袍的瘦弱男子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另一名身着白色囚衣,手上垂着铁镣铐的青年立在另一角,仰头看着墙上不足半尺的窗口。
监牢外白雪飘零,无论身着宋、金服饰的百姓,衣衫褴褛又彼此仇视。老老少少互相搀扶,拼命在地里挖掘遗落的粮食,找到了就贪婪地塞进嘴里。
两个少年为了共同发现的一点谷粒撕打起来,又被士兵挥鞭驱走。
不足一分钟的几个场景变化,讲述了百姓的凄苦。
背景乐用的是二胡编曲,凄凉哀婉,仿佛阵阵寒气渗入骨缝。
当饥饿的百姓们争夺完食物,各自依偎着或站或坐在舞台上,远望天际时,那个白衣囚徒终于开口了。
“塞北江南,枪戟剑如山;长城内外,饿殍千里远。绿草映烽烟,白骨喂鹰犬。社稷倾,故土今安在?江山远,百姓不堪怜。汴京破,无处守节孝;靖康耻,不敢望临安。”
低沉浑厚,得像是大陆板块轻颤的歌声,自地底缓缓飘起。仿佛一只手包住心脏,猛然往下一扯,险些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