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总,有件事还要拜托一下。我们公司的美国客人,就是住在贵酒店的鲍威尔,他本身是个历史爱好者,能不能委托找一位陪同人员,他过几日想去博物馆和这里附近的一些古迹游览。”韩自扬沉吟了一会,“只是英语好并不足够,最好能多了解一些历史方面的东西。”
徐总哈哈大笑,拍了拍一边君莫的肩膀,好似献宝一般:“不用找不用找。我们李经理就是历史专业的高材生。”——这会儿把这个记得清楚了,君莫郁闷的背过脸去。
“是么?那到时候麻烦李经理了。”韩自扬顺着徐总的话,目光亦缓缓转向她。
君莫很想说自己三年时间差不多也将大学学的完完整整的还给书本了——可是徐总这样殷切的目光,只能点头答应。
门童已经将车开至宴会厅门口,四人一起出来,韩自扬侧身将车门打开,打了招呼,径直而去。
徐总也是急急离去,日理万机的样子。恩平哧的一笑:“瞧徐总急的,准是午睡去了。”
“你别欺负老人家。”君莫有些愁眉苦脸的回应。
下班的时候,路过4号楼,君莫也认识几个瑞明的职员——正提了东西往外走,她微笑着打招呼:“来帮韩总搬东西?”
那个年轻男子也是笑了笑:“是啊。”他开了韩自扬惯常开的车,“李经理,要不要送你一程?”
君莫连忙摇头谢他,还是坐地铁去了新华书店,选了好几本旅游景点教材,她自认为还是有一个好处的,就是压力越大、时间越紧——反倒能逼得自己拼命挤出时间来。
回到家中,念念有词的坐着背单词。古怪的建筑名称,青铜器,石器时代——直到眼睛开始发直——可使放下了书,君莫又一次失眠,她失笑,觉得自己是濒死的吸毒者,一丝丝的预感到绝望即将到来,无处可逃,可却依然让她觉得充满诱惑。三年前,她不能去爱,不能去恨;三年后,她依然进退维谷——活了这么久方才明白,能分出对错的事,才是世间最简单的事。可是她在心中细细分辨得再分明,谁对谁错,又有何用?
碳烧咖啡(new)
你知道,并非烘培得越深,咖啡便越苦。当咖啡氤氲起木材的清香,再回味,舌尖绽开的味蕾,依然只是觉得苦涩。
“李经理,瑞明集团要退总裁的常住房。”君莫接到电话,接受指示要去回访重要客户。
她拨电话到韩自扬房间,这样子的公事公办最是省心。
“您在房间吗?能抽几分钟时间给我们么?”
君莫套上大衣,一头钻进寒风。她做晚没睡好,早上眼睛肿得明显,狠狠的灌了两杯黑咖啡。
地毯依然是柔软且密,尖锐的高跟鞋踩上去亦是一没而入。君莫理理衣服,站在门口按下门铃。
其实韩自扬从露台上可以看见君莫一路小跑来。陈姐的办事效率高,他想要买下的房产置办得妥妥帖帖,不日便可搬进去入住,于是替他退房——南岱得效率也高,转身便来回访。他起身回到会客室,又等了几分钟,方才听到门铃响起。他开门,君莫的鼻尖微红,大约天气太冷。厚重的呢子大衣挽在她的小臂上,及膝裙下露出的纤细小腿,带着微笑的恭谨,“韩总。”
韩自扬不自觉地微笑,请她进门。君莫觉得奇怪,这件套房依然如同尚未使用过一样,透着冰冷气息——她见过很多房间,但凡住了人,或者满地的衣服,或者一桌的零食,虽是脏乱,却不乏生气。她在沙发上坐下,对面的男子着白色衬衣,领口依旧微松。
“韩总是对我们的服务有不满么?”君莫问,她略有些忐忑,对坐的男子看起来很温和,往自己面前放了一杯温水。
“不是。我很满意。”他笑,“我退房间不会影响瑞明与酒店的合作,只是我已在这里置下房产。到底还是有个家好。”他淡淡地说。
其实君莫也知道,她只是来确认酒店和瑞明今后的合作,既然对方直截了当的表态,自己也该识相,乖乖走人。“是,可是酒店少了您这样的贵宾,还是觉得遗憾。”说着站起身来:“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她几乎坐下还没有三分钟,亦只能告辞,心知对方即使只能抽出这短短的时间,自己也应该心存感激了。
韩自扬关照下来的外国贵宾这几日一直在外考察,倒也不用着急——君莫正好腾出手来抓学术论坛的事情。
时间总是从来不会叫人等——期待也好,厌恶也好,其实它总是一点一滴的走来,从来由不得我们自己去控制和琢磨。
她这般食不知味、魂不在身的过了一天,捱到下班时间,匆匆换下工作服。出门前,门侧的落地镜,自己的身影闪过,她蓦然怔住。
那样厚实而暖绵的红色格子衬衣,是沉闷暗冷的冬日里唯一的一抹亮色。她不由驻足,细细打量镜子中的自己。肤色依然白皙,少了脂粉的遮掩,额角俨然可以看见薄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马尾扎起黑亮的长发——她的长发工作时一直盘着,倒显得几分微卷。原来还是能那么学生气的,可是容颜依旧,时光却用不能追回了。
她在门外拦的士。车外景色飞驰,却幸好没有堵车。一路顺利来到机场。她用大衣将自己紧紧裹住,微微踮脚去看出口。当那个修长清瘦的人影出现在视线中时,君莫竟是难得的平静,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甚至没向他招手示意,她知道,他必然已经看到她了,他总是能第一个注意到她,不管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或者淹没在人海中。
她老是在下课后去他教室外等他。他上课认真,就总是要把所有的内容上完,便会拖堂几分钟,她混迹在教室外的学生中默默数着时间。教室门一打开 ,他出来时身边总是围着好些学生,还在讨论课上的问题,君莫性子急,总会撇撇嘴,可是只要他出来,他的目光却总是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那样的温和宠爱,又有些抱歉,总能叫她消气。
君莫好几次抱怨:“为什么问你问题的都是女生?什么居心阿?”她嚷嚷,可林颉峻却从来只是紧紧地攥住她的手,拖着她催道:“再晚点那家店可真的没位子了。”
君莫喜欢这家店,是因为在一色的北方菜馆中唯有它的糖醋里脊做的最像家乡菜。她本是南方人,吃不惯辣子,所以每次吃饭林颉峻便都点南方菜色,偶尔点些别的便一再关照服务员要少放辣椒。
君莫后来想想都觉得汗颜,这么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这么一个无辣椒不欢的人,硬是陪自己断了两年的辣椒,她就这么奢侈的,光明正大的,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他两年的宠爱。
她的第一次动心是在他的课上,那是最后一堂课,他神采飞扬的讲解完了课件,轻松的告诉学生可以自由提问。
于是有大胆的女生问“老师你有女朋友了么”。
君莫也笑,放下笔抬头看着年轻的老师难得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