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三奶奶幽幽的叹了口气,这胳膊肘儿,可把你做闺女时候的粗了一倍,那时候家中有什么好东西全给哥哥或者是弟弟吃,她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的瞧着。好不容易嫁进了骆府,骆三奶奶觉得自己掉进了蜜缸,放肆的吃吃喝喝,最后把自己瘦弱的身子撑得圆了起来。
“奶奶自己不吃,难道是给三爷吃的?可三爷午饭都是在学堂吃。”婆子继续在絮絮叨叨:“奶奶昨日不还说过,再也不吃这么多东西了,今儿又给忘了。”
“少啰嗦,你又知道什么。”骆三奶奶白了婆子一眼,飞快的朝自己院子走了去。
第八十九章受煎熬牢狱之灾
大牢里有些阴暗,即便是条件再好的牢房,毕竟也是大牢。
这间牢房是单独一排的,里边铺的稻草至少是干的,厚厚的一层,虽然也一样在稻草堆子里头睡觉,可跟比起里边那大牢,黑漆漆的,稻草又少又潮湿,条件算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了。
牢房前边栽了一排树,将阳光都挡住了,这八月初的天气还热,有一排树遮阴其实还是很不错。余妈妈抬眼望了望屋子里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老夫人,今日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送饭菜过来。”
骆老夫人进来三日了,骆二老爷来看过一次,骆三老爷每日都来了,只是今日还没来过,骆大老爷可是人影子都没见到过,而且他承诺的有人送饭送菜也是一句空话,骆府根本没派下人过来送饭菜,每日里吃的都是牢饭。
牢房的饭菜别说吃,便是闻着都不舒服,那些米很明显的是霉变了的米,中间还杂了砂石,那些菜,全身烂菜叶子腌一下,随便拌了些东西到锅子里过了下就送过来了。骆老夫人精食细菜的过了一辈子,哪里能吃得下这样的饭菜?刚刚进来的晚饭与第二日的早饭都没有吃。
骆三老爷第二次来的时候才知道母亲没有吃饭,心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赶紧让下人到外边酒楼炒了两份饭菜过来:“我去与大哥说,他做事怎么能这般不周到!”
可晚饭还是牢饭,余妈妈实在气不过,指着牢头道:“你快些去给我们家老夫人到如意酒楼炒点饭菜来,还怕骆家不给银子?”
牢头看了好半日,这才将信将疑的走了出去,炒了一个菜,配了些饭过来,他生怕骆大老爷不给银子,只选了最便宜的菜炒了,可落在骆老夫人眼里,却觉得是她这一辈子吃过得最好吃的东西了,只可惜昨日晚饭好好的吃了一顿,今日早饭送来的稀粥能照得见影子,用筷子捞一捞,还能听见沙子石头撞着碗响。
骆老夫人看了一眼,将那碗推到了一旁:“我不想吃。”
捱着早上没吃,还没到中午,便已经是饥肠辘辘,一想着又要吃牢饭,骆老夫人愁得脸都绿了。才进来三日,她就已经脱去了骆家老夫人那富贵的底子,抹额已经箍不住头发,斜落落的耷拉在眉间。头发油油的,似乎还能反出光来,脸上的皱纹多了不少,褶子就如揉皱了的纸,怎么按也铺不平。
“骆老夫人,有人来看你了。”牢头懒洋洋的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是女眷。”
余妈妈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往门口处张望了一下,就见着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裳的人,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往这边走了过来。那人身子圆滚滚的,走起路来却是快,余妈妈一见便笑了起来:“是三奶奶来了!看丫鬟婆子手里提着食盒,该是送饭菜过来了。”
骆老夫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毕竟老三记挂我。”
骆三奶奶笑容满脸的走到了门边,牢头将门打开:“进去罢,送了饭菜就得走,不能耽搁太久,知道吗?”
“知道,知道!”骆三奶奶身后的婆子塞了个银角子到牢头手中:“我们还能做什么?又不是来劫狱的。”
牢头拿着银子掂了掂,哈哈的笑了起来:“你们劫狱?还没那本事!”
骆三奶奶瞧着牢头一边笑着,一边往外头走了去,这才放下心来,叫丫鬟婆子将食盒与罐子放到了地上,人蹲了下来,绸缎衣裳扯着,似乎要被撕破:“母亲,媳妇亲自下厨给您炖了鸡过来,您尝尝。”
她拿起一只碗,用汤匙开始将上边黄澄澄的油星子撇了去:“我记得母亲不爱喝带油的鸡汤,嫌那油味儿太重了,媳妇先把这鸡油给撇了去。”骆三奶奶心中得意,骆老夫人见她如此记得她的喜好,肯定会更高兴些。
骆老夫人摆了摆手:“别撇别撇,我好几日没吃到过油食了,正嘴馋。”
骆三奶奶惊愕的看了骆老夫人一眼,见她颧骨耸起,脸上已经没什么肉了,一张老脸皮紧紧的贴着骨头,不仅也有些同情,这大牢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她赶紧盛了一碗鸡汤,黄亮亮的浮着一层油星子,双手送到了骆老夫人手里:“母亲,且尝尝这个味道,咸淡如何?若是嫌淡了,我还带了盐过来。”
骆老夫人喝了一口,不冷不烫,刚刚好,那鸡汤格外的香,她端起碗来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接过余妈妈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好喝,好喝。”
不多时,那只炖鸡就给骆老夫人吃了个七七八八,见着余妈妈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骆老夫人给她留了一只鸡腿:“你也来尝尝味儿。”
余妈妈捧着鸡腿,两眼带泪:“老夫人舍了自己的菜给老奴吃,这叫老奴如何心安。”
骆老夫人叹气道:“你一直陪着我熬,也受苦了,多多少少算是些补偿罢。”她转过脸来望向骆三奶奶:“府里现在如何了?丧事办得怎么样了?”
骆三奶奶正愁不知道怎么样说到这事儿上头去,听着骆老夫人问起,快嘴快舌的说了起来:“母亲,你是不知道了,现儿骆府乱糟糟的一片,大哥他根本不管事情,成天就歇在两房姨娘屋子里头,饮酒作乐,大嫂的丧事,他只去溜过两回,全是相珲在那边一个人哭着吶!哎……他也狠得心下!”
“有什么狠不狠得心下的?他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送到牢房里来了,还能狠不心下对儿子?”骆老夫人想着骆相珲才六岁,就要一个人独当一面的,不仅叹气:“珲哥儿原来是娇生惯养着的,现在忽遭变故,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受不住也要受呀,好在明日就要将大嫂的棺椁送上山,相珲也可以不这么吃力了。”骆三奶奶笑了笑,脸颊上的肉全堆了出来:“这丧事也办得太简陋了些。”
“才办四日就上山?”骆老夫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如何这般仓促了?”
“媳妇也觉得蹊跷,寻常大户人家,不总得要敲上七日水陆道场,我们骆家倒是好,四日便打发人出门呢!”骆三奶奶压低了声音,朝骆老夫人的耳边凑了过去:“媳妇今日在园子里遇着大哥,大哥说了一句话,媳妇听着十分可疑。”
“什么话?”骆老夫人心中熊熊的火起,不知道这老大又准备做出什么幺蛾子事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