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贾老爷眼睛瞪得铜铃大,几乎要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原先说好的呢?怎么就这样出尔反尔?安柔不葬在你们容家祖坟,难道要她去做孤魂野鬼?难道你便不怕这事儿传出去让你容家脸上无光?”
这做贼的比抓贼的喊得还凶,容老爷坐在椅子上,见着贾老爷唾沫横飞,一张脸由于激动涨得通红:“我们贾家,虽然说在杭州也有些名气,可比起容家,那又算得上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事闹出去看谁家更丢面子?”
容老爷坐在那里,脑袋里边有些发晕,贾老爷一张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看着有些心里憋屈得慌,可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容夫人此时病在床上,也没有能出来帮他说话,贾夫人见容老爷这副模样,心里知道妹夫这软糯性子,纠缠几下自然会让他服软,因此也站了起来帮着贾老爷说话——安柔怎么能不葬到容家祖坟,她又能去享受香火供养呢?
“你们在这里吵有什么用?要吵便去太后娘娘那里吵去!”门口传来一声叱喝声,贾老爷和贾夫人不由得停住了口,扭头朝大堂门口那边看了去,就见容大奶奶一脸怒容站在门口,身后站着几个丫鬟婆子。
主院的婆子听着大堂上边吵了起来,担心自家老爷说不过贾老爷,想来想去只能去华瑞堂请了容大奶奶过来:“太后娘娘都开了口,老爷若是做不到,岂不是有欺君之罪?不对,欺太后之罪!大少奶奶,现儿夫人不能起身,还是你去帮着说说罢。”
容大奶奶皱眉沉吟:“这事乃是老爷做主,我一个做媳妇的不好去管,可公公要真是被他们欺住了,那我们容家岂不是成了更大的笑话?”她站起身来,带了桂妈妈与金枝就往主院那边急急忙忙的走了过去:“不成,即便是我去说话不合规矩,我也得去大堂里边说上几句才是。”
还未走到大堂门口,就听着里边有叫嚷的声音,仔细一分辩,全是贾家那两个的,没听见容老爷开口的声音,容大奶奶被气了个倒仰,风风火火冲到了大堂门口大吼了一声,这才将贾老爷和贾夫人镇住。
“这事情与你有何干系?不过是个做媳妇的,长辈说话,晚辈到旁边听着就是!”贾老爷看清原来是容大奶奶,不由得鼻子里边哼了一声:“这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容大奶奶也冷冷的哼了一声:“虽说长辈开口,晚辈聆听,可也要看这个长辈说的话在不在理儿!你们贾家的女儿,婚前便与戏子通奸,混淆了容家血脉不说,还继续恬不知耻的与那戏子继续有往来,这事情说到外头去,容府确实丢脸,识人不清,被送了一顶绿帽子带了十多年,可你们贾家的女儿总怕下场更糟罢?怎么处置奸夫j□j的,我相信你们两位长辈不是不知,即便是她贾安柔死了,恐怕也要从坟里挖出来的罢?再说了,”容大奶奶斜眼看了贾老爷和贾夫人一眼,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这事传了出去,你们贾家的女儿以后还想嫁到好人家吗?”
贾老爷和贾夫人对望了一眼,心中一颤,开始两人只顾拣软柿子捏,想逼着容老爷答应这事情,没想到来个容大奶奶,三言两语便将厉害关系挑明了,他们也不由得犹豫了起来。容老爷见两人这模样,心里总算是缓和了些,端这茶盏喝了口水:“贾兄,太后娘娘也说过,若是你们家里再闹,就等着灭族之罪罢!”
虽然容老爷说到灭族之罪几个字的时候声音不够响亮,可贾老爷却知道这定然是太后娘娘的原话,若不是太后娘娘有这旨意,像容老爷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想到拿这四个字来威胁贾家。心中颤了颤,贾老爷垂头丧气的望了贾夫人一眼,拉了拉贾夫人的衣袖:“夫人,别再说了。”
容老爷见自己说出太后娘娘的话来,贾老爷果然不吵了,大喜过望,后悔为何不早些将这话说出来,可看着贾老爷和贾夫人那副模样,想着他们也是刚死了女儿,心里头不免悲伤,更何况那贾安柔竟是连肚子都被人剖开了,委实也是一桩憾事,于是又加了一句:“这样罢,我让老三写一份和离书,你们带着这和离书和侄女的尸身回去,到了族里也有个交代,就把她的名字依旧添到你们贾家族谱上边罢!”
贾夫人听了容老爷的话,心里知道这已经是容老爷网开一面了,只是默默流泪,拿着帕子将眼睛擦了又擦,闭嘴不语。贾老爷心里打了下算盘,虽然说和离以后回娘家住的先例也有,只不过那些女子在家住上一两年又觅了人家嫁了出去,自己的女儿和她们情况有些不同。但事情都能有转圜的余地,只当自己前世欠了这个女儿的,在族长那里多使些银子,总归要替安柔在族谱上边添个名字才是。
见贾老爷和贾夫人都不吱声了,容大奶奶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到大堂前边道“人死不能复生,请两位节哀顺变,杭州那边事情也多,两位长辈已经来京城有不少日子了,恐怕也得回去看看罢?明年就暗暗打发了那位侄女进京,不得大肆宣扬,请两位记住太后娘娘的懿旨,不要惹祸上身。”
被容大奶奶这话软中带硬的话一说,贾老爷早就没了气焰,站起来拱了拱手,低着头痛贾夫人一道儿走了出去,心里一边盘算着该问五弟家里要多少银子才是——他五弟自小便与自己亲昵,家里那个女儿十六岁都没有订亲,一直正在愁着说找不到适合的人家,现儿自己进京一通,忽然的就替他攀上了长宁侯府这门亲戚,还不知道会喜成什么样子呢!
回到杭州将这事情告诉了贾五老爷,贾五老爷听了自然欢喜,只是很不满意为何不能大肆宣扬这事:“与长宁侯府结了亲,不大肆宣扬怎么行?这简直是衣锦夜行,想想都难受!”
贾老爷眼睛转了又转,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理由出来:“咱们是商贾人家,又怎么能攀得上皇亲国戚?莫说是去做填房,便是去做姨娘都不一定又资格呢!我想着我们家安柔不在了,也算是给侄女儿腾了个位置,这不是刚刚好好的事情?所以这才费尽口舌替侄女儿吹捧了一番,我那连襟听了心里欢喜,这才说将侄女儿聘下来。五弟,这般美满姻缘,你可得厚厚的给我打个媒人封赏红包儿才是。”
贾五老爷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这是当然,做兄长的如此关照我们家,怎么能忘记兄长的大恩大德!”当即便命夫人包了一张两千的银票做酬谢,贾老爷拿了银票总算心里头舒服了些,虽然说自家折损了个女儿,可总算还是捞了两千两银子回来。侄女儿若是个知恩图报的,等她在容家立稳了足跟,自己再准备去京城开个分号,让她帮着自己引荐一些贵夫人,也好积聚些人脉。
贾五老爷得了这个信儿,高兴得几乎要发狂,一个晚上都没有落觉,睁着眼睛看着黑压压的屋顶,听着躺在身边的夫人发出不均匀的呼吸声,伸手推了推她:“你也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