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的一声,那双活雁又长鸣了一声,嘉懋转脸见着伏在地上的那对大雁,不禁忽然想起了那骆相宜来,她是一个眉眼温婉的女子,瘦弱纤柔,很小的时候他便认识她,等大了些听着旁人有撮合他们的意思,更是一心一意的便想着要娶她为妻。可这终究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他的亲事不能自己做主,太后娘娘指了门亲事下来,即便是他再想去求母亲也没有用,他与骆相宜终生无缘。
现儿见着这对大雁,见着高祥跪在那里,嘉懋不由得十分愤懑,为何分明彼此有情却要因着世俗的种种而分开?他娶的这位薛小姐,十分不合他脾性,两人成亲才一个多月便已经小小吵闹了好几回,若娶的是骆相宜,或许事情便完全不一样了。
嘉懋见祖父沉着脸皱着眉坐在那里,对高祥更是同情,头脑一热,站在那里直了脖子道:“成亲为何不是两人的事情?只要两人相互喜欢,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难道不行?”
高祥听到嘉懋为自己说话,心中大喜,朝容老爷磕头道:“高祥正是这么想的,只要容老爷答应将秋华许配给我,我在此发誓,此生对她一心一意,觉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大堂外边似乎有细细的说话声,容老爷明白定是有人在听壁角,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方才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见着门口围了一群人在议论:“进去的那个公子是都指挥所高大人的二公子!”
“真是大胆,竟然自己带了活雁去求亲,连媒人都不用,那高大人难道也不管的不成?”旁边有人奇怪的问:“莫非是这位高二公子与容家哪位小姐私定终身,两人早有相约故而那高二公子独自来提亲?容家还有哪位小姐到了议亲的时候?”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容老爷闭了闭眼睛,高祥这么大张旗鼓的带着活雁来容家,这事情肯定已经传出去了,长宁侯府里到了议亲年纪的只有夏华和秋华,夏华前些日子才定下亲事,旁人都不用去猜便知道高祥是来求娶秋华的了。
“高二公子,我知道你是诚心想娶我们家秋华,可毕竟你父母尚在,这事便不能由你做主,你还是先回去罢,等你父亲跟我来提。”容老爷摆了摆手,这事真不能答应,若是答应了岂不是会落了旁人口实,大家都会以为高祥与秋华早有私情。
“高祥,你起来,你先回去,明日再来,多来几次,旁人自然知道你对我四妹妹情深意厚,京城里便没有哪家小姐愿意嫁你,你娶不到媳妇,你父亲自然只能来替你提亲了。”嘉懋见祖父态度坚决,也犯了难,摸了摸脑袋,自以为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拉着高祥便往外走:“既然事情都成了这样子,也只能闹大些。”
“嘉懋!”容老爷听了这话,实在气得不行,嘉懋还是长宁侯府长孙呢,瞧他都说了些什么话!转脸望向容大奶奶,容老爷的声音很是不虞:“嘉懋最近都在做什么?怎么越来越不明理了?”
容大奶奶低下头,恭恭敬敬答道:“他这些日子都在琼枝楼里呆着,哪里都没有去。”
“让他去和他二叔多学学如何做策论,今年秋闱便下考场罢!成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光阴都荒废了!”容老爷吹胡子瞪眼睛的吩咐了一声,起身背着手走进了内室,只留着容大奶奶一个人坐在大堂。
嘉懋自小最喜欢的便是打算盘,现儿因着身份拘着他,不能再亲自去金玉坊掌柄,他已经是满身不自在了,若还要他跟着他二叔去念书做学问,恐怕会要了他半条命。容大奶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道:“跟我去琼枝楼。”
走到琼枝楼,看门的丫鬟喊着:“大夫人过来了!”一路儿跑进去通传,不多时,那薛氏便迎了出来:“婆婆安好。”
因着嘉懋成亲,容家的辈分皆长了一辈,容老爷现儿被下人们称作容老太爷,容大爷升成了容大老爷,而容大奶奶则成了大夫人,大少奶奶这个称呼便让给了媳妇。
薛氏个子不高,生得也不是很美貌,看着那眉眼,让人感觉是个性格清冷的人。她将容大奶奶迎进了琼枝楼的前院,挺直了背站在那里问道:“婆婆来琼枝楼,可是有什么吩咐?”
“嘉懋可回来了?”容大奶奶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 ,揭开盖子一看,那茶水不太清澈,茶叶看着便是些经年的老茶叶,不禁皱了皱眉头:“怎么喝这种茶叶?若是琼枝楼里没了好茶,先去我那里拿些对付着,这些茶叶怎么能喝?”
薛氏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回话:“婆婆,我母亲自小便教我要节俭些,这些茶叶乃是去年剩下来的,扔了可惜,所以媳妇想着先将这些老茶叶先用了,再去买上好的新茶。”
容大奶奶听了心里一怔,抬眼看了看薛氏,见她穿着的衣裳也是半新不旧的,头上也只插了两支簪子,手腕上光秃秃的,没见镯子手钏的影儿,不由得奇怪:“敬茶那日我不是给了你一双碧玉手镯,为何不带?那对镯子颜色好,一清儿的水碧色,乃是我陪嫁里最珍贵的一对镯子,莫非你还嫌弃它不成?”
薛氏听了容大奶奶话里似乎有责怪的意思,大惊失色,赶紧弯腰赔罪:“媳妇绝无这种不恭敬的想法!媳妇只是觉得这么好的东西戴到手上,万一磕着碰着便糟糕了,不免会糟蹋了婆婆的一片心意,故而将它收了起来。”
容大奶奶叹了口气:“嘉懋媳妇,我跟你说,钱挣着便是要花的,可不能这么节省,银子不是省出来的!”
薛氏垂手侧立,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下来,只是容大奶奶见她眉眼间的神色便知道她心里定然是不同意,这儿媳妇真和自己的婆婆容夫人是一条道上的,若不是容夫人现儿糊涂了许多,两人肯定能说到一处去。
“等会打发个婆子去流朱阁取些好茶过来。”容大奶奶将那茶盏推开:“嘉懋回来了没有?”
“夫君刚刚回来,还带回了一位高二公子。”薛氏低声埋怨了一声:“夫君还叫丫鬟给这位高二公子整理一间客房,让他住在琼枝楼呢!”抬头望了一眼容大奶奶,薛氏心里想着,若是婆婆能做主将那位高二公子赶了出去便好了,谁知道他会在琼枝楼住多久?吃穿用度不得由自己和嘉懋负担?刚刚听嘉懋说要用什么床褥什么被子,听得她已经头大了,还不知道晚饭又会点什么招待那位高二公子呢。
“什么?嘉懋将高祥带回琼枝楼来了?”容大奶奶听了一惊,站了起来:“带我去瞧瞧。”
薛氏满心欢喜,脚下生风般走在了前边,有婆婆给自己撑腰,非得让那容嘉懋好好吃顿排头才是。容大奶奶走在薛氏后边,见着她衣裳实在不鲜艳,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嘉懋自小便喜欢j□j细的东西,这媳妇竟然拿这种茶叶来沏茶,恐怕嘉懋正眼都不会瞧一下罢。
“高祥,你先住着,明日再去继续求我祖父罢。”嘉懋笑嘻嘻的扒在走廊的栏杆上,伸出身子去看前边的几朵木芙蓉:“不是都说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别看我祖父瞧着有些严肃,可实际上他心地再软和不过了,你多求他几次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