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安柔听到这话,不由得心里头一阵翻江倒海,捂着嘴站在路边,好半天都没把那口憋着的气吐出来,春燕和夏蝉两人也跟着站在旁边白了脸,没想到小姐刚到容家就受了这样的委屈,按照小姐的性子,该将气撒到自己身上了。
“走罢,回去。”没想到这次贾安柔倒没有似平日,只是脸上颜色转了几转,扶着丫鬟的手便走了回去。到了碧芳院,容三少爷还没起来,贾安柔一声不吭的搬了椅子坐到蔷薇花架下边,皱着眉头看着内室,心里一阵烦恼。
本想着贵妾好歹有个贵字,容夫人又是自己的亲姨母,到了容家也该是活得舒舒服服的,可没想到初来乍到却被那几个少奶奶如此糟践了一番。贾安柔心中愤恨,凝神细想,从这三个人的模样气势看起来,那个穿淡蓝的该是季书娘,听说她娘家败落,所以该是那种忍气吞声的神色,见着自己也没说半句话,想来是个好对付的。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容夫人派了自己贴身的沈妈妈过来碧芳院,向贾安柔细细交代了一些事情,请安以后她便不必过来了,容老爷已经吩咐过主院守门的,贵妾没资格来向夫人老爷请安问好,就自己呆在院子里边便是。若是以后有什么要紧事情,派丫鬟来禀报一声便是。贾安柔听着心里旺旺的烧了一把火,可脸上却不能显露半分,笑着喊春燕塞了一个银角子到沈妈妈手里头:“安柔知道了,劳烦妈妈回去告诉姨母,安柔不会给她添麻烦的。这个银角子妈妈拿去打酒喝茶罢,只怕少了些,下次来的时候再补足。”
沈妈妈得了银子,心中欢喜不已,回到主院和容夫人一说,直夸赞贾姨娘生得好容貌,那个肚子看着有些尖尖,该是男胎。容夫人笑着啐了一口:“你这个老货也忒会逗我开心,才两个月的身子,怎么就能看出肚子是圆是尖。”
沈妈妈也尴尬的笑着,退到一旁摸了摸头,心里想着,贾姨娘似乎肚子确实有些显了呢,大抵是牙口好,吃得多,所以比三少奶奶要显怀一些。
过了大约五个月,荷花正开得繁茂,粉色的蓓蕾如箭杆般挑出水面,同着那朝霞争奇斗艳之时,漱玉居里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容二奶奶生了个女婴。容老爷很是高兴,摸着胡须道:“老二先有嘉荣,现儿又得了一个女儿,一儿一女,真是凑了个好字。唔,这个便取名叫夏华罢,刚刚好也是夏天生的,应景。”
孙子孙女永远不嫌多,容夫人兴致颇高,笑着对容老爷道:“老三家的也很快便有两个了呢,老爷可得预先想好名字才是,免得到时候忙了手脚,把脑袋都想破。”
容老爷瞥了夫人一眼,见她喜得连嘴巴都合不拢,心里却有些不开心,这老三是给她惯坏了,竟然弄了个姨娘出来。放眼看着容家,长辈里边也就三叔年过四十无子方才纳了一个妾,这个妾也没生出儿子来,后来只得过继了一个;小辈里边……容老爷一阵烦躁,也就是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了。
书娘肚子里这个他早就想好了,如果是个孙子,那便叫嘉瑞,如果是孙女,便叫秋华。贾姨娘肚子里头那个他还没有去想过名字,贾姨娘之于江陵容家,简直是一个活生生的耻辱,容家的祖训到了他这里便被败坏了,以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唉,自己还是对老三疏于管教,自小便由着夫人娇纵,现儿成了这样一副浮浪子弟模样。
夏华满月的时候容家热热闹闹的做了一摊酒席,族人皆来恭贺容老爷又得了个玉雪可爱的孙女,夏华和容二奶奶长得极为相似,小小的圆脸,粉白的肤色可真真是和她娘一个模子里边出来的一般。
碧芳院里边此时却没有外边热闹,因为妾室是不能出门见客的,所以贾安柔只能和几个丫鬟妈妈呆在院子里边。夏蝉趴在门上,透过门缝看着外边人来人往,心里羡艳:“真是热闹得紧呢,小姐,大概现儿衣裳样子又变了,上边的对襟似乎不时兴了,没见到几个穿对襟衣衫的了。”
贾安柔此时却没有夏蝉的兴致,正在摸着肚子不住的呼着气,她冲着夏蝉不豫的喊道:“你就只会惦记着衣裳样子不成?快点来给我准备些东西,这个孩子可随时要出来了。”
站在贾安柔身边的林妈妈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贾安柔的肚子,只觉得里边有人在蹬自己一般,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小姐,小少爷在肚子里边踢你呢。”
贾安柔这才脸色柔和了些,用手轻轻搭在肚子上:“还不是和他父亲一般,肯定身手不错,长相也不会差。”
林妈妈犹豫了下,凑近了贾安柔的耳朵低声道:“小姐,如何才能让人不起疑心的将小少爷生下来呢?毕竟离生产的日子还得两个月呐,我看着小姐这身子,估摸着这两日也该落地了。”
贾安柔沉吟不语,抬头看了看中庭的一棵大石榴树,此时那似火的榴花已经开败,一个个茶盏大小的石榴拉着枝条沉沉的往下边坠着,好半天她才挤出了一句话来:“来容家这么久都没有寻过三少奶奶晦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
☆、平白无故遭算计
午后的随云苑一片宁静,只有树木间偶尔有夏蝉的一丝鸣叫,那鸣叫声拉得长长,声嘶力竭,如油枯灯灭的老者临死前的喘息一般,走在树下偶尔听到这样一声,心里似乎升起了一丝丝悲凉。
季书娘坐在院子的梨树下正在做针线活,她的贴身丫鬟烟墨正拿了扇子在一旁轻轻摇着,不时的拿着帕子替她拭汗,心疼的劝道:“奶奶,你去歇息着罢,衣裳还不忙做呢,大夫不是说了日子都还要到十月份去呢,不还有两个月?”
季书娘放下针,微微叹了一口气:“我这是给大姑娘和二姑娘在做呢,总不能自己肚子里有了,便忘记了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不是?”
烟墨瞧着季书娘越发瘦小的脸,不由得心中一酸,自己是三少奶奶刚进容家时便跟着她的,相处了两年多,只觉得三少奶奶生得一副好相貌,心肠极好又有才情,可偏偏不得三少爷喜欢,去年倒也罢了,没得别的去处,晚上总是在这随云苑的。可自从那位贾姨娘进了容家,三少爷便很少来过这边,听说贾姨娘还将自己的一个陪嫁丫鬟给三少爷开脸做了通房,所以三少爷更喜欢在碧芳院里呆着了。
大门上边响起了叩门的声音,烟墨应了一声站了起来便往大门边上走了过去,打开门一看却愣在了那里,门口站着随云苑的夏蝉,额头上边有着细细的汗珠子,一张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望着烟墨似乎要滴出水来般:“烟墨姐,我找三少奶奶。”
烟墨犹豫的回头看了一眼梨树下的季书娘,转过脸来看了看夏蝉,坚定的摇了摇头:“你们碧芳院的事情怎么找到随云苑来了?贾姨娘不是颇有手段能拘着三爷不往这边来吗,让她去找三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