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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为李世民剧透玄武门[历史直播](191)

作者:三傻二疯 阅读记录

“是的。”李孝恭喟叹道:“我与尉迟敬德回报了颉利的反应,圣人大为震动,也颇为恼怒,当然不会对突厥有什么好脸色——以圣人的说法,突厥与中原各为其国,彼此凌逼侮辱其实也不算大事,但突厥人竟尔恬不知耻自甘卑贱,公然炫示祖宗为奴的旧事,那就不止是将突厥的品格贬入地底,更是对大唐莫大的羞辱。”

——说白了,突厥人恬不知耻下作卑贱,那与突厥僵持多年的大唐又算什么?颉利可汗无耻到这个地步,那就连皇帝三年讨平蛮夷的功业都要黯淡几分。毕竟千秋史册煌煌公论,谁喜欢看中原圣天子陛下放下身段与这样卑鄙的人物纠缠?即使以文章笔法而论,那好歹也得窦建德、刘黑闼之流的豪杰,才能衬托出胜利者的光辉万丈。

皇帝自然深谙这对比烘托的妙处,所以才颇为恼怒,乃至心绪不平。他原本打算教授颉利可汗文章诗赋,令其宴前颂圣,昭成功于太上皇御前;而今也不能不暂时停止,只是排了一支舞蹈了事——毕竟,以颉利可汗的种种作为来看,他搞不好会当着太上皇帝的面迅猛开舔,一旦舔功不得其法,难免要说出某些会让两位圣人尴尬难言,乃至于永载大唐史册的名梗。

——比如什么“做大唐的狗就是荣幸啊”之类的……

“不过,陛下的怒火并未持续太久。东西突厥平定之后,原本依附于突厥的小国惶恐不安,纷纷派出了使节入贡请罪。这些使者或高明或愚鲁,或文官或武将,但在谒见陛下之时,那副谄媚奉承的嘴脸却都如出一辙,真真是阿谀奉迎唯恐不至,毫无底线品格可言,超乎圣人与朝中诸大臣的意料之外——以房相公的话说,昔日南北分立,江南也不是没有过苟延残喘的小国,但小国侍奉大国,卑辞屈礼或者有之,却实在少有如此孱弱无骨的做派。”

“当然,正因为见事见得多了。陛下及大臣们才不觉生出疑惑:如若突厥可谓蛮夷无耻,那么这么多小国彼此相似的做派,难道也能统一归之于不知羞耻么?正因如此,陛下才特意召集我等,细细研读了天幕所示的一二篇章,领悟其中的深意。天幕中所说,华夏周边诸多小国都缺乏自主性,此言诚为得之。”

事涉天幕,俨然便是李孝恭此次千里而来,要向公主所转述的关窍。李丽质听得全神贯注,本能的开口询问:“缺乏自主性?”

“不错。”李孝恭颔首道:“公主请看此图。”

他从袖中抽出了一卷薄薄的绢帛,展开以后纹理灿然,赫然是一幅纤毫毕现舆图。只是图中山峦起伏河道蜿蜒,标记的并非寻常可见的州郡分界,而是以各种线条区隔出的地势与地形,乃至降雨数量、日照强度。

长久与天书打交道,公主一眼就辨认了出来,这应该是天幕供应的所谓地势舆图,描绘的乃是各地之自然禀赋。只是舆图中有大片的颜色渲染涂抹,却与寻常所见的舆图迥然不同。

“这是……”

“这是天幕标出的所谓‘宜居带’。”李孝恭平静道:“以天幕的话讲,人生长繁衍仰赖于五谷,五谷生长繁衍仰赖于雨水阳光,如果将各处一年所能承受的阳光雨露计算出来,便可以大致区分出适宜于居住耕作的土地。而以此分析天下大局,便如掌上观文,一目了然。”

说罢,他以拂尘指点舆图。果然,除了舆图正中一片无大不大,几乎笼罩了整个中原的主要宜居带以外,其余宜居带零散分布于长城以外漠南漠北之地、吐蕃高原,以及陇右以西茫茫戈壁之中——只不过这西域的宜居带随水源河流起伏零落,散碎如满天星斗。

李丽质随同听政多年,立即从这分布中看出了端倪。

星罗棋布环绕中原的宜居带,恰恰是大唐数年以来战略重心所倾向的要点,而且随宜居带之大小不同,策略也迥然相反——长城以北的宜居带最为广大,虽为戈壁山脉分割,但蔓延辽阔仅次于中原;而朝廷厉兵秣马,对北方突厥也是犁庭扫穴、从不姑息;吐蕃的宜居带较为狭窄,又巴蜀之地的崇山峻岭所阻隔,朝廷的策略也变动不居,时而出兵威慑,时而遣使招抚;至于宜居带最为分散割裂的西域,则被圣人视为囊中之物,为此再三优容,怀柔化远。

到底是精心培育出的大公主,李丽质沉吟若有所思,隐约领会到了这舆图的妙处:

但舆图所指示出的宜居带用意远不止于此。李孝恭轻敲图纸,平静询问侄女:

“公主,若比较中原与四夷,你又看出了些什么?”

这还用比较么?公主不假思索:

“中原的宜居带最为广袤无际,无边无涯,无论漠北西域,西南东南,加起来也不能与之相比。”

说到此处,她也不觉感慨:

“这真是天赐列祖列宗的好地啊。”

李孝恭……李孝恭微微默了一默。

显然,数千年前禹王定鼎中原区区一隅之地时,那触目所及都是东夷,是三苗,是西戎,是北狄,是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杂胡。仅以这上古典籍的只言片语来看,上天也显然没有那么慈悲温和,愿意将由南至北这无大不大的膏腴肥沃之地尽数清空,尽数赐予华夏。以公羊派的话讲,彼时是“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所谓中原中原,原者平原也,这么肥美风沃一览无余的平原,自古以来就是万人觊觎的四战之地,兵家意义上真正不可守的绝境,何谈天赐?

当然,明明是平坦肥沃一览无余的平原,往来无碍的四战之地,怎么蛮夷戎狄会渐渐退却,心甘情愿拱手让人了呢?

以圣人经传的话讲,这是因为上古圣王的德行太崇高了,崇高得丑恶的蛮夷自惭形秽掩面而逃,不敢再生活在圣王光辉的德行之下,而宁愿在漠北西南那些偏远狭隘的宜居带内自我放逐,以此彰显圣王的荣耀。

而以天书的话来讲嘛,那些在夏商周三代时不愿意领会圣王仁德的丑恶蛮夷,最后多半都被圣王给“用”了。

所以,这天赐不天赐的,就难免有些微妙……华夏文明的确运气很好,它一向没有什么敌人。但它之所以没有什么敌人,只不过是因为它的敌人都没有了而已。

当然,这些凌厉而又冷冽的内容应当属于皇家口传心授的帝王术,不该由宗室提及。所以李孝恭沉默片刻,岔开了话题:

“不错,中原及江南的确是最为广袤肥沃的土地。其余适宜居住的地带则大半被沙漠山脉河流等等切割瓦解,仅仅只是孤立的小块而已。以天书的说法,这些小块的宜居带之间天然就有孤立的倾向,即使有强横的势力横扫千里,也不过只能逼迫这些小小的势力低头臣服,而难以真正的侵吞蚕食。”

李孝恭的手指在舆图的北面划过,指点漠北那些支离破碎的水源地、星罗棋布的绿洲——长城以北的辽阔草原恰恰吻合着这天书反复叙述的规律。茫茫草地上各色杂胡交错聚居,虽尔霸主突厥控弦百万横绝一时,但也只能压服契丹丁零等部落,而无法完全吞并同化,融合为一。故而突厥一朝崩溃,草原群龙无首,立刻恢复到了往日分裂割据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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