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踩着绵软的花瓣,鼻端闻着桃花香,清凉的感觉扑面而来,沈蔷却只觉得阴冷压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国师的遗体进入桃花林之后,虽然还没到目的地,桃花林的气息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化,阴凉的微风绕过沈蔷他们,轻轻地围着老国师的遗体打转。
“什么人?!”
惊异的轻喝响起,前行的队伍突兀停下,随后前方就传来女皇惊怒交加的声音。
“墨珺!你怎么会在这里!”
“儿臣怎么会在这里?自然是花神让儿臣来的。”
墨珺轻笑了一声,面上一派轻松自然,见着女皇不问安也不行礼,跟着之前的诚惶诚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视线越过女皇,落在沈蔷和墨瑾身上,眸底满满的全是得意。
“母皇,你的时代已经过去,接下来就看儿臣的,儿臣定会兢兢业业,继承先辈遗志,让我天启一朝的百姓安居乐业。请母皇下令禅位,将皇位传给儿臣,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儿臣可以尊母皇为太上皇,让母皇安享晚年。”
“放肆!你疯了!”
女皇气得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墨珺肆意妄为、口出狂言,实在想不到她哪里来的自信。
“来人!将大皇女押下去,关入大牢候审!”
再宠爱女儿,也不能跟她座下的皇位相比。按照她如今的年纪,只要不发生意外,少说还能在位二三十年,倘若真要墨珺得逞,说得好听是太上皇,实则不过是被圈养的囚犯,如何能甘心?
不过女皇也不担心,气怒之下只当墨珺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所有的权力都抓在她的手里,墨珺空口白话想让她禅位,太搞笑了!
女皇下令之后站在原地,静静等待跟随后方的护卫队得到命令,上前来将墨珺制伏拖走。
幽暗的空间里有风吹过,花枝轻轻摇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粉色的花瓣带着点点暗红,纷纷扬扬从树上飘落下来。
墨珺一个人立在阴影中,跟着女皇一行人对峙,略略弯着脑袋,在女皇下令后不言不动,似乎在等着护卫队上前。
桃花林里十分安静,许久没有动静。
女皇面色微变,提高了语声:“护卫队!将大皇女拉下去!”
“呵!”
墨珺笑出声来,先是低声轻笑,最终转为哈哈大笑,笑弯了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母皇,你就别费劲了,若非有完全的把握,儿臣怎么会站在此地?母皇应当知晓,儿臣比任何人都珍惜这条命。”
女皇的脸色终于大变,心底翻起惊涛骇浪,暗自思索着墨珺的一番话,从墨珺忽然出现之后,第一次正视起她过来的原因。
莫非当真是花神的意思?
不,不可能!
老国师去世,下一任的国师就是濯涟,就算花神有什么指示,也会通过濯涟传达,怎么可能直接联系墨珺?最重要的是,花神从来不会干涉皇位更替。
“墨珺!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女皇厉声大喝,目光扫过前方老国师的遗体,以及守护在老国师身边的濯涟,不觉心下稍安。
“今日送老国师遗体入土,如此重要的时刻,容不得你胡言乱语,扰乱人心!”
“母皇,你是不是在想,花神不可能绕过国师,直接跟儿臣这个皇女对话?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没有花神的首肯,女儿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敢在老国师遗体入土的大日子,阻拦母皇的去路?”
墨珺眸底闪着淡淡的红光,整个人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转而看向静默不语的九幽。
“花神为何会选择儿臣,儿臣不得而知,但确确实实是花神向儿臣传递谕旨。”墨珺抬手指着九幽,眸中红光更甚,叫声道,“花神总共交代儿臣两件事,一是让母皇退位,儿臣上位,二是擒拿濯涟,择日重选国师。母皇可以不相信儿臣,但想来不会公然违背花神的谕旨?”
转向九幽,眸光闪烁不定,“濯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让我们动手?”
“你们?除了你还有谁?”
九幽终于抬头看向墨珺,沉着脸开了口。
女皇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九幽的背影,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还有谁?自然是他们。”
墨珺咯咯一笑,往前迈了一步,双掌向两边张开,遮在阴影中的面容清晰了一些,唇角勾起的那抹笑意更显诡异。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十个二十个,树干后面转出来不少人,身着统一的制式软甲,腰佩长刀,整整齐齐地分立两边,将墨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
“是你们?怎么可能!”女皇一脸不敢置信,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怎么不可能?儿臣早说了,这次的事都是花神的意思,跟儿臣并无关系。忤逆母皇,意欲谋反的罪名太大,儿臣承担不起。”
墨珺眸底隐含得意,语声却越来越平静,“护卫队是母皇的心腹,母皇对他们有绝对的掌控权,要不是有花神暗中相助,母皇觉得儿臣能够命令得了他们?”
“母皇,如今儿臣依然视你为母,才跟您解释这么多,只希望您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要让儿臣为难。”
“陛下,大皇女所做的一切,都是依照花神传下来的谕旨,为了陛下不受奸人蒙蔽,请陛下务必三思,莫要让大皇女失望。”
墨珺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全身裹在黑色的斗篷当中,幽暗的环境下愈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有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不断响起,钻进在场所有人的耳内。
这声音,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离玉!是你这个卑贱之徒!”墨瑾立刻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一下子就爆发了,“我分明将你折断手脚,押入了地牢严加看管,你居然能够逃出来,倒是好大的本事!你跟墨珺果然早有预谋,今日的机会你俩等很久了?”
墨瑾又惊又怒,只道墨珺打定了主意谋反,事先闯进了她府中救走离玉,再一起拦在女皇面前逼宫。
至于离玉被她折断了手脚,一通折磨下来身上全无好肉,这会儿为何能够双腿站立,瞧着并不像有损伤的样子,反倒被她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过去,不及细想。
“藏头露尾鬼鬼祟祟,以为裹得严实点就没人认得出你,还是怕你现在的尊荣吓到人?”
墨瑾大步上前,站在了女皇的身侧,目光不善地锁定离玉和墨珺,一脸嘲讽的模样根本不加掩饰。
“离玉,开始我还当你是一时糊涂,想着等你得到了足够的教训,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便让人放了你,或许我一个心软,你我可以再续前缘。谁知道你狼子野心,原本就是处心积虑接近我,我真是瞎了眼迷了心,才会受你蒙蔽,跟你定下鸳鸯之盟,你跟墨珺没少在背后笑话我傻?”
“母皇,您还在犹豫什么?濯涟是下一任国师,倘若花神真有谕旨,也该他最先知晓。难道您就任由这两个乱臣贼子耀武扬威?什么花神的谕旨,您不觉得太可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