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申平酒精上头,真就给车打火启动,一脚油门下去,车辆提速冲出去。
季新山不是真的不要命,躲了但没能完全躲开,擦边被撞倒在地。
如果到此为止,可能之后的一切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发展。
但是桑申平并没有到此为止。
因为下雨也因为他处于醉酒状态,他没有看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变成了红灯,也没有看到右方车道上快速驶来的大货车。
当刺破雨声的尖锐喇叭声响起时,桑申平想要避开为时已晚。
暴雨中两车相撞,桑申平的轿车在巨大的推力下又一次地撞上季新山。
两死一伤。
街边摄像头拍清楚了前因后果,事故调查结果确定由桑申平负主要责任。
他两眼一闭,一身轻松,所有的责骂与责任都落到了桑榆头上。
所幸,这么些年桑申平还攒下了不少积蓄,足够支付大货车的赔偿金,也足够桑榆再养个小拖油瓶。
桑落在桑榆办公室待了一个小时不到,进去时急切慌乱,出来时安静颓然。
桑榆不放心要送他回去,桑落没同意,于是桑榆让司机小张送桑落回去。
高楼之上,桑榆静静站在落地窗前,垂眸看着桑落慢慢地从公司大门走出去。
车还没来,桑落站在灼热的阳光之下,像一棵矮小、瘦弱、的幼苗,被迫面对现实的洪流,在绝望的现实中成长。
烈日当空,只有热浪涌动,那棵小幼苗也在扭曲轻颤,好像随时会撑不住而倒下。
直到黑色的宾利停在桑落面前,桑落自己拉开后座车门上车,关门,身影消失不见。
看着宾利汇入车流,徐徐驶远,桑榆闭了闭眼睛,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和自责。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后悔告诉桑落实情,让桑落对父亲的崇敬破灭,也让桑落对季商的憧憬毁灭。
也有那么一瞬间,她厌恶自己的绝情和独裁,让自己呵护桑落的初衷,变成了一把伤害桑落的利刃。
前者是在桑落颤声问出“季商知不知道?”的时候,后者则是在桑落红着眼睛问她“我是不是做错了?”的时候。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桑落磨蹭着手上戴着的腕表,突然苦笑着连说了好几声的“幸好”。
桑榆不解其意,却能感觉到桑落好像如自己所愿一样,意识到他这份感情的不该。
同时,他身上如有实质的悲伤和自责,也让桑榆意识到——她似乎低估了桑落对季商的感情。
这份感情动荡,汹涌,然后悄无声息地被收敛,归于沉默。
第48章 失恋情史
这天之后桑落没再去医院,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别墅附带的后花园,坐在那里对着盛开的四季玫瑰发呆。
第三天的上午,桑落在花园发呆的时候,又一次接到了许公主的电话,让桑落今晚陪她去滨江公园。
“去那里干什么?”桑落疑惑道。
滨江公园在三环外,属于郊区,是南城最老的公园,除了湖水还算清澈之外,周边设施都比较落后,实在是没什么好玩的,但是每年的七夕节和元宵节,那里会举办烟火大会。
桑落问完就意识到今天就是七夕。
他听到许公主在电话那边说去看烟火,还说什么颜色有点浅了,重做之类的话。
桑落没有说话,他忽然想到了季商。
一周前,季商回来吃饭的那个晚上,第二天他出门上班的时候和桑落定好了下周日去摘柿子。
也就是今天。
桑落不知道季商是不是知道他定的日子是七夕,但仍然为此而开心。
但现在,他却没办法开心。
“喂?听没听到我说话?”许公主提高了声音,“去不去给个准话啊。”
桑落回过神:“好。”
“行,”许公主说,“六点钟我去接你,顺便一起吃个饭。”
“不用,”桑落说,“我去接你,你想吃什么?我订餐厅。”
许公主笑了一声:“哟,转性啦?行吧,那你来接我,餐厅我一会儿发你。”
“嗯。”
“对了,穿好看点,别给我丢人。”
桑落:“……哦。”
挂断电话,桑落收到许公主发来的餐厅名称——Seeing。
看到那个名字,桑落整个人忽然僵住。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避免自己频繁地想到季商,避免那种让他难以呼吸的难过,但刚才到现在不过两分钟,他就想了好几百次季商,完全不受控的。
桑落也不知道该说是巧合还是什么,有些哭笑不得。
这家餐厅是去年六月开的,在滨江南岸的一条船上,据说那里的河鲜很是美味,用餐时可以欣赏日落江景,也可以欣赏沿岸夜景。
桑落去过一次,在他去年生日的时候。
他在那里从太阳西斜等到华灯初上,都没有等来季商,一个人面对满桌的佳肴,因为情绪不佳,一口都没尝,之后他也没再去过。
毕竟是七夕,这种完美适合小情侣过情人节的餐厅必然火爆,桑落最后还是动用了桑榆的人脉,才抢到了临时退订的位置。
这几天桑落浑浑噩噩,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睡觉,到衣帽间换衣服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桑落愣了好一会儿。
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神也没有光彩,下巴上更是起了一层胡茬。
这样出去,许公主八成会嫌他丢人。
于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点,桑落去健身房里的跑步机上跑了半小时,然后剃须,洗澡,换衣服。
吹干头发之后,桑落用发胶将额前略长的头发往后抓了抓,换了身颜色鲜艳的扎染衬衫,配浅色牛仔裤,脚上则是一双白色鞋面橘色鞋底的板鞋。
拿起洗澡前脱下的那枚绿宝石腕表时,桑落有一瞬间的犹豫。
季商就是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的电话,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桑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一直到电话即将自动挂断,他才恢复呼吸,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季商说他工作在收尾了,要来接桑落。
冰冷的表带在桑落手中变得温热,他却说出了冷淡的拒绝,说他不想去了,太热了,他只想待在家里。
季商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好,那等太阳落山我来接你去吃饭,我订了餐厅。”
他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好听得几乎让人难过。
“不想吃。”桑落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我有点困,想睡觉。”
大概是听出他嗓音中的低迷,季商没有勉强:“那你睡一会儿,醒了和我说,我再去带你去吃饭。”
桑落说好,然后挂断电话。静立片刻,他的视线从虚空逐渐聚焦于镜子里的自己。
干净,整洁,非常帅气的一张脸,只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开心。
桑落盯着镜子看了十几秒,然后提起嘴角,挤出一个还算有生气的笑容,然后微笑着,将那枚绿宝石腕表重新戴在了左手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