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答,蓼湘自然无法回答他,他早已晕厥。
这场病比以往每次都要严重,来势汹汹。如同山中被积雪掩埋的树枝,终於不堪重负,折断了。
张老御医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列着病因,什麽气虚血亏,心内郁结,夜间不寐等等等等。
景焄终於不耐烦地喝道:“谁要你说这些!你只说还有救没救!”
张御医忙道:“有救有救,只要慢慢调养,再按时服用臣开的药,假以时日,必当痊愈。只是……”
景焄抬了抬眉毛:“是什麽?你不说,难道要朕猜不成?”
“不不,只是皇上这段时日切莫过分垂爱……呃……湘公公,若不好好调养,只怕会留下病根。”张御医低头说道。
景焄点头让他退了,对身边的王遣吩咐道:“记着每日把蓼湘的药送到这来。唔……把他院里那个小太监也叫来,想必伺候惯了的会比较顺手。”
王遣忙应着下去办了。
蓼湘再醒过来时,床边已立着两个人影,却是卫奉仪和秦德宝。
秦德宝与他目光相对时,大叫一声:“湘公公你醒了?”
蓼湘刚要起身,就觉得头沈得像灌了铅,一阵晕眩。
秦德宝上前将他扶坐起来,说道:“公公你都睡了两天了。”
蓼湘看了看四周,奇道:“这不是暖晴宫的偏殿麽?你怎的在这?”
秦德宝已取了水来给他漱口,答道:“是皇上命我来照看你,说你这些时日要在这边调养。”
蓼湘微皱了皱眉,还要说什麽,卫奉仪已命人端来一个食盒,柔声道:“湘公公,你先用膳吧,一会还要喝药呢。”
盒内只是一碗清粥,几色小菜,秦德宝侍候蓼湘吃完,收了碗碟,便出去了。
蓼湘靠在床头,正想再躺下去歇歇,忽听门“喀拉”一声被推开。高大的男人穿着石青色便袍,缓缓走了进来,显是刚下朝换了衣服就过来了,他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蓼湘的额头:“烧退了?”
蓼湘淡淡点了点头,道:“有劳皇上费心了。”
景焄坐在榻边,仔细的看着他,说道:“怎的脸色还是这样,药吃了麽?”
卫奉仪忙在一旁道:“方才已命人去取药了。”
说话间,果然有个宫女端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来。
蓼湘看着那碗药,微微蹙了眉头。
景焄亲自接过那碗,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第五章
景焄看了看低着头的蓼湘,坐到榻边,将一匙药送到他唇边:“来,趁热喝。”
蓼湘乖顺的张嘴喝了,随即便被苦得大皱眉头。
景焄笑了笑:“很难喝麽?”说完,自己也喝了一口,咂了咂舌,点头道:“怎的这麽苦。”虽是这麽说,仍是一匙一匙的喂蓼湘喝了下去,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为难的脸色。
“要吃块点心麽?”
蓼湘擦了擦嘴角的药汁,点点头。
景焄果然拈了块糕饼,递给他,他接过,小口的咬着。
阳光从镂空的窗棂里透射进来,静谧的空气里只有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蓼湘觉着有只微热的手掌从他头顶抚过,然後是温润和气的声音:“你知道麽,御花园的蔷薇开了,你想去看麽?”
他抬起头,逆着光看不清男人的脸,那只手掌传来的温度让他有莫名的安心感,他点了点头。
景焄低头凑近他耳边,悄声道:“我们偷偷溜出去。”脸上是少见的孩子般的顽皮神色。
蓼湘有些不解,然而还未等他询问,这个霸道的男人已经在他身上披了件外袍,将他打横抱起,向後门走去。
走出园门,绕过半个莲花池,再穿过一条蜂廊便到了御花园的侧门。蓼湘不认得这条路,一直在景焄怀中张望道:“是不是走错了?”
景焄笑道:“以前,每逢太傅不在,我便从书房偷跑到御花园去玩耍,这条小道早走过数遍,怎会弄错。”
蓼湘闻言一笑,不再多话。
此时已逢初夏,园中百花齐放,!紫嫣红。那蔷薇花就开在一堵粉垣之後,远远望去,如同一团团火焰,在碧绿的枝叶中格外鲜妍惹人。景焄将蓼湘放在一边长椅上,自己则走到花丛里伸手折下一支又大又红的蔷薇,回身笑道:“来,我给你插到发上。”
蓼湘白了他一眼,伸手抢过那支花,捧在手上赏玩。
景焄也不生气,坐到他身边,看他的肤色在阳光下白的有些炫目,眼睛微微眯着。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的侧过头去亲吻他的脸颊,蓼湘也没有推拒,在唇舌交缠时,也顺从的松开了牙关,舌尖被吸吮的有些发麻,却是少有的温和,没有了平日那股子不讲理的霸道。
正在厮磨的时候,身後突然传来声短促的惊呼,是个偶然路过的小宫女,待她看清了景焄的脸,吓得咕咚一声跪到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皇……皇上……”
景焄兴致正浓时被突然打断,脸色可想而知,低声喝道:“还不快滚!”
那小宫女赶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
蓼湘伸手摩挲着景焄的後背,以表安抚,开口道:“我记得凤临池边养了很多金鱼,不知道现在长的多大了。”
景焄闷闷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抱起,向凤临池走去。
这凤临池其实倒算是个湖,湖心有个小筑,赏莲最好,可惜此时莲花尚未开放,蓼湘只是趴在美人靠上,看着偶尔游过的几条金鱼发呆。
“我记得我曾经掉下去过,险些喂了这些鱼。”他低声笑了起来,似乎觉得那是不错的回忆。
景焄看了他一眼,脸上有些阴郁:“难为你还记得,不过此事以後不提也罢。”
蓼湘垂了眼睑没有答言,过了一会,向景焄道:“回去吧,该用午膳了。”
景焄此时也已兴味索然,没说什麽,抱着他走出小筑。
正在桥上,远远人影婆娑,像是一大群人过来了,蓼湘低声说:“好像……是德妃娘娘。”
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还是向前走去。走到跟前,宫袄高髻,果然是德妃,身後跟着大批宫人,见了景焄,立刻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那德妃看见他们这个样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终究还是堆出了笑意,欠身道:“臣妾见过皇上。”
蓼湘在皇帝的怀里尴尬的很,只能低头道:“奴才见过德妃娘娘。”
景焄道:“你们都起来吧,”又看了眼不快的德妃,“蓼湘他身子不适,不能给你行礼了。”
德妃的笑意更浓:“湘公公是病了麽,臣妾那儿还有几棵绝品的野山参,改日给公公送去。”
蓼湘忙道:“不敢劳烦娘娘。”
景焄见她没有让路的意思,便道:“朕正要回宫去用膳,爱妃还有什麽事麽?”
德妃笑道:“臣妾确有一事想求陛下恩准。”
“哦?何事?”
“过两日是云妃妹妹的生辰,臣妾想做个东,在弘德园小宴一番,不知是否有幸能请的到陛下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