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因为是七夕,所以……”
百里霂愣了愣,很快又笑道:“原来是七夕,那我们两个大男人也不必挤在这里过女人节,这就回去吧。”
“将军好像有些心事?”曲舜跟在他身後小声问道。
“没什麽,”百里霂摇摇头,“只是在感怀一些旧事。”
他转向曲舜:“皇上今日在我面前夸奖你用兵得当,处事沈稳,致使这次建墨之乱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曲舜低下头,微微红了脸:“是皇上谬赞了,我不过是遵照将军平日的教诲行事罢了。”
“听说这次平乱中出了些意外?”
“是,在我们离京城还有十天路程时,监国的萧国公薨逝,驸马杨锦栉提前起兵,幸亏羽林军统领明宏将军全力抵挡,一直将乱军封在景阳宫外,否则後果不堪设想。”
“明宏,”百里霂略一思索,“我记得他是莫阳侯的儿子,与岳宁是表亲,也有个同胞姐姐在宫中为妃。”
曲舜点头:“这位明将军跟将军年纪差不多,十分英勇,为人也和气,若是与将军见了说不定能结为莫逆之交。”
百里霂笑了笑:“那倒不一定。”
“对了,将军,为何这次谋逆名单中没有大都护黎於安,我们当时擒获的两名奸细明明是他的手下。”
“这次清剿的只是杨锦栉这个表面的傀儡,而幕後的人始终没有揪出来,黎於安也只是漏网之鱼中的一条,”百里霂停住脚步,搭着曲舜的肩,微微低下头来,轻声道,“我这次回建墨带了避役营的一支人马,你明日传我的手令,让他们去查探黎於安近日与哪些人有接触。我们的时间不多,最好在离京之前把这些毒瘤全部铲除干净。”
曲舜极近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愣了愣,随即点头:“末将明白。”
七月初八,麒澜殿。
“这里面就是杨锦栉勾结阿尔巴拉的信件?”昭元帝面上略有倦色,“罢了,你先放那,等朕批完折子再看。”
百里霂将手中的硬木匣子放到一边的案上:“这上面的封条还是我在灵州时封的,到现在未曾有人打开过,只记得密函约有四五十封,还有一叠金箔和……”
门外传礼太监忽然高声道:“羽林军统领大将军明宏求见──”
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看向外面:“传。”他站起身向百里霂道,“早就想让你跟明宏见一面,他跟你当年有些相像。”
百里霂应付般笑了笑,懒散的转过身向门外看去。
这个明宏身材高大,面容英挺,但是来的似乎很急,进殿後就立刻跪下道:“臣有要事启奏陛下。”
皇帝也有些意外,忙道:“明爱卿快快平身。”
明宏这时才看到一边的百里霂,略愣了愣:“这位莫非是百里大将军?”
百里霂拱了拱手,微微一笑:“明将军。”
明宏没有与他多做客套,有些尴尬的说道:“皇上,这件事恐怕……”
皇帝看出他的意思,摆手道:“有什麽事你但说无妨,百里将军绝不是外人。”
“这……”他微有迟疑,却还是说了下去,“臣收到消息,这次杨锦栉等一干逆贼谋反,还有几名漏网之鱼,其中有一位就是中书侍郎齐苓。”
百里霂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微微皱了皱眉,倒是看见龙座上的皇帝已变了脸色。
明宏继续说道:“而且齐大人的兄长──湘公公他也牵涉其中。”
“不可能!”皇帝断然喝道,“蓼湘一直在朕身边,怎可能要加害朕。”
“皇上!”明宏突然跪下,“臣不敢妄言诬陷湘公公,只是此事关乎国家社稷和陛下龙体安危,请皇上明鉴!”
皇帝脸色铁青的看着他的头顶,沈默了许久,沈声道:“说下去!”
“湘公公已同齐大人等商议好,准备伺机给皇上的膳食茶水中下毒,然後取出准备好的诏书,盖上玉玺,扶年仅三岁的六皇子登基,由此把持朝政。”
百里霂见他每说一句,皇帝的脸色就惨白一分,不由轻唤了一声:“皇上……”
皇帝没有回答他,咬着牙问道:“什麽准备好的诏书?”
明宏抬起头:“这卷诏书就在杨锦栉与北凉私通的信函中,听说已送到了御书房。”
皇帝看了那边案上的硬木匣子一眼,转向百里霂,声音颤抖:“甯旭,那些密函里真有这样一卷假诏书?”
百里霂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睛,有些不忍,却还是照实答道:“是有一卷诏书。”
皇帝无力的下令:“把它打开。”
匣子里是四十七封密函,其中有五封盖着中书侍郎齐苓的梅花篆印,还有一卷诏书,皇帝打开只看了一眼,就暴怒地扔到一边,向外喝道:“传司设监蓼湘!”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名御前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伏在地上:“启禀皇上,奴才没找到湘公公,他身边的小公公说湘公公去了萃阑轩,可是等奴才到了萃阑轩,听梓瑶公主的乳母说湘公公根本没去过那,後来又到了西北角门子才知道公公上午就急匆匆的出宫了,好像是去了齐侍郎府上。”
百里霂被他口中一堆的公公奴才几乎绕昏了头,但是皇帝明显是听懂了,他连声说了几个好,忽然吼道:“都给朕滚出去!”
明宏又俯身磕了一个头,这才退出门去。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後,百里霂慢慢走上前,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皇帝,也不知要说什麽安慰他,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皇帝向他转过头来,看起来十分疲惫,嗓音有些沙哑:“甯旭,把匣子的封条封回去,今夜,让朕看看他如何毒害朕。”
第27章
建墨城东,将军府。
後苑中蔷薇花的枝叶在阳光下投下大片浓密的阴影,阴影里无声无息的伏着一个人,如果不仔细看绝看不出。这人垂着头,右膝跪地,将一份薄卷托过头顶:“将军交代的事,属下已经办妥,这是大都护黎於安这些时日所有见过之人的名单。”
百里霂伸手接了,只掸了一眼,目光便住在了一个名字上,却神色不动的问道:“建墨城中还有什麽别的异动没有?”
“禀报将军,乞颜大汗落脚的那处驿馆附近常有行踪诡秘之人,属下已加派了人手,暗中埋伏在驿馆四周,以防不测。”
百里霂点头:“你做了这麽久的避役营统帅,做事我是放心的,不过,眼下还需帮我盯住一人。”
“但请将军吩咐。”
百里霂微微俯下身去,在他耳侧说了一个名字。
这人略一低头:“属下领命。”然後便站起身,穿过花圃,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高墙之後,动作矫捷得像一只黑色的猫。
百里霂向回走了几步,踱到後苑宽广的半月湖畔,从白玉石栏上的薄瓷碟里拈了一块糯玉酥,在掌心里碾碎了,抛到湖里引得一群鲜红的锦鲤游来争食。
“将军好雅兴。”曲舜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撑着石栏看湖里的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