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吞发现替别人接生比自己亲自上阵要简单太多,他蠕动几下, 缩回壳里也不是, 不缩也不是,怎么都难受的不行,身下的土已经湿了一片, 胡乱说,“…我吃太多了…我太胖了…好疼…可是好饿…我没有力气了…”
待产的蜗牛大多数都死于难产,闻言云隙当即急了,化成蜗牛赶紧凑过去。
“有没有办法能不生了?”苍歧粗声道,心疼坏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云吞弯下一根触角在苍歧脑袋上像小狗一样委屈的蹭他,勉强定了定心神,从待产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如果他慌了,其他人会更慌,不就是生个蛋吗,他都给别人接生了,怎么换到自己就不行。
他喘了几口气,小嘴一抿,露出两枚芝麻粒大小的酒窝,鼓起气吞山河的勇气,细若蚊鸣道,“生~!呜呜…你为什么不想要我生…它在我肚子里很乖的…”
半寸来高的苍歧看着缩在怀里触角上的小黑点,像个大西瓜似的紫葡萄,圆圆的,闪烁着剔透的细碎星光,像是要哭了,他连忙安慰,“我不想让你疼,乖,不哭了好不好,我错了,等生下来以后你想怎么打我都行。”
云吞更伤心了,“我不想打你…我又打不过…我好饿…你还总是在我面前…”
院外传来孩童的嬉闹声,苍歧立刻化出真身戳进云吞面前的土里,“别哭,吃吧,不用忍。”
紫灵芝花枝招展的伸开菌盖吸引云吞,等他吃饱了就有力气了。
云吞又馋又疼,伸长脖子用力往灵芝上一探,只听‘卟叽’微弱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了下来,他急着吃东西补充体力生宝宝,没顾得上是什么,蹭到紫灵芝身边张嘴就朝上面啃去,眼风一扫,僵住了。
刚刚他趴过的地方有一枚很小的蛋,蛋壳莹润如玉,还没花生粒大,约莫就是个黄豆的大小,若不是太过于明亮,掉进土里根本就找不见了。
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围观群众顿时静了,大眼瞪小眼盯着土坑里的黄豆蛋。
云吞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爬过去用土将蛋埋住,羞涩的对着触角,这会儿他又觉得生个蛋这么容易,一个不经心就出来了,暗暗羞愧,刚刚自己将自己吓懵了。
土盆里的云隙皱着脸,伸长触角瞧瞧云吞的壳,用触角将他轻轻左右翻了下,云吞才刚生产过,被他翻了个壳朝下,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苍歧连忙幻形出来,将云吞化成人形打横抱进怀里,脸上带着惊心动魄的喜悦,还不敢相信土里的蛋就是他儿子。
云隙没找到,郁闷的用腹足将土扒拉的厚实一些盖住他孙子,他一胎生了两个就算是丢了蜗牛的大脸了,和蜗牛动辄就是一二百的生差了天壤之别。
他都够丢脸,没想到云吞还不争气,下了一个蛋就不下了。
云吞靠在苍歧怀里,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虽然就是个豆大的蛋,可也折磨的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生蛋的兴奋劲一过,就撑不住了,靠在他怀中累昏过去。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慢吞吞这一出也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云隙显形,上前接过云吞,眉梢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连带看苍歧都顺眼了点,“看~你~的~儿~子~去~,把~我~的~还~给~我~”
苍歧巴巴瞅着土盆里的蛋,又舍不得云吞。
牧单拍拍他肩膀,“让小隙照顾吞儿吧,他有经验。”
苍歧这才不情不愿,化出孢子推进云吞口中,低头亲了亲小孩儿的脑袋,低声道了句,“辛苦了。”
牧染包下的农家小院里虽然简陋但好在一应俱全,云隙将屋里的炉火烧旺,看着床上熟睡的云吞,心里百感交集。
他的蜗宝宝都要当爹了。
云隙撑着腮帮子更忧伤,他竟然都要当爷爷了。
门外的帝君老人家抱着花盆坐在门槛上笑成了个傻子,牧染蹲在他跟前烧水,看着地上莫名其妙长出来的一地的嫩芽,心想,这位大神真任性。
高兴时抽芽开花,难过时落叶枯萎。
他用滚烫的热水冲刷白天里那只白狐狸死后留下的鲜血,血水混着土腥味散在空气中,明天就是小年了,过了小年和除夕,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兴许还能在人间蹭上一顿阖家团圆的年夜饭。
牧染仔仔细细将血土挪走,今天毕竟是小蛋蛋的生辰,见了血秽气。牧染听到一阵闷笑,无语睨着门槛上大刀阔斧坐着的大神,“苍老…”,他想了想,再叫老师就不大妥当了,清了清嗓子,尖着喉咙贱兮兮的拉了个长长的调,“嫂~嫂~,这~么~开~心~啊~”
苍歧被这么一喊没楞过来,把手里的花盆视若珍宝的捧着,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好像要把上万年的时光一次性笑个回本。
牧染这么一叫,苍歧笑的更厉害,从怀里摸出一把扎了喜色蝴蝶结的灵芝菌递给他,“染儿真乖,拿去玩吧。”
牧染,“……”
牧染数着手里充当喜糖的小灵芝,总觉得苍歧唇角少颗痣,等改日点上,再给一把大红扇子,苍歧就可以挂着一脸标准的媒婆笑出去拦生意了。
他正低头收拾院子,感觉一道极细的风朝他后心扎来,牧染头也不回,随手抓起木板凳朝后面一挡,噗的一声,凳子经年磨损的面被直直射穿了凳面。
紧接着小院墙头上冒出一圈阴测测的黑红色的光,是狐狸的眼睛。
信使已死,花家老狐狸定然会知晓自己的心怀不轨已经被看穿,牧染想到他们会来,但来的这么急切,尤可见花家族长对万妖之主的位置早已等的迫不及待。
牧单与寒舟从屋中走出的同时就和花家的狐妖厮杀成团,他们都极有默契的不言语,将花家的狐狸引到院外,以免打扰今日刚受了生育之苦的云吞。
狐狸幽红的眼睛散发着贪婪的光,纵然凶残,但说到底也是虾兵蟹将,哪个都不会是小院众人的对手。
月还未央,寂静的街道上已躺了不少狐妖的尸首。
眼看局势不利于自己,躲在暗处的花氏族长、花灏羽的外祖父终于站了出来,他和花灏羽有些像,饱经风霜的眉眼之间的含着浓浓的婪色和阴鸷,腰上挂着金光灼灼的缉神诏。
牧单剑走游龙,顷刻和他交上手,这一过招,牧单眼睛微缩,发现有些不大对劲,这只老狐妖不该有这么深厚的功力,不是牧单说笑,他是妖界的神子,天底下的妖有几分几两重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更别说这种面和心不合,永远都虎视眈眈望着万象街的妖族。
老狐妖唇角嗪着讽刺的笑容,眼风扫过昏暗的角落,步步将牧单逼到了角落,抬爪扫出阴风冷雪朝牧单面门拍去,雪花卷起一阵尘土纷纷扬扬。
牧单踉跄躲过,反向朝昏暗之处冲去。老狐妖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在牧单侧身的瞬间刺啦一声抓上他腰间,留下三道血淋淋的伤口,与此同时牧单手里的剑猛地飞出,直勾勾没入一片漆黑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