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你去和他们说,是时候离开这里了。”算命师转身对红衣女鬼道。
红衣女鬼特别喜欢算命师给她起的这个新名字,红衣红衣,多美多好听啊,比那骚狐狸直接的一声“女鬼”强多了!
“啊?是时候离开?先生是什么意思呀,我们可以投胎转世了吗?可是我不是和你说过嘛,其实我们也想离开来着,就是这城中有某种力量,一直拴着我们不让我们……咦?”红衣说着说着,突然表情惊奇,似是觉出什么异样,“我怎么感觉,感觉那力量好弱了啊?是我的错觉吗!”
见红衣女鬼在那里一惊一乍,莫辰特别不耐烦,心说我们又不是幽魂,哪能感觉到什么束缚魂魄的力量?算命师的态度却比他好多了,温声对红衣道:“明日,就是这结界破除之时。”
红衣怎么也是个吊死鬼,是厉鬼中数一数二的强手,在城中的幽魂中说话还有些分量,有她出面,立刻便说服了那些幽魂,让他们慢慢聚集在一起,并相继召集伙伴来找算命师。
莫辰心情不太好,他是妖兽,虽然身具法术,可也是阳间物种,此时一帮孤魂野鬼聚集在周围,弄得空气都冷了几分,伴着阴风苦雨,叫他身上的毛都要竖起来,牙齿跟着打战。特别是有的鬼还非常不自觉,一点都不注意个人形象,还保持着死时的状态,不是流出半截肠子就是掉出一个眼珠子,要么就是怀里抱着自己被刀砍掉的大脑袋,怎么恶心人怎么来。
太阳落山之后,他们回了算命师的房子准备休息,大概是因为明日有不少事要做,算命师晚上休息的比较早。莫辰也只好和他统一作息。可惜他今日趴下却无论如何睡不着,因为外面不知围拢了几千幽魂。
那一阵阵鬼哭怨嚎的,简直如山呼海啸,还就蹲在他窗户底下喊,弄得莫辰耳根发麻,都想往外砸臭鸡蛋了。可是他想了想,这帮家伙都没有实体,就算扔臭鸡蛋也砸不到他们,于是无奈之下只好跑到算命师门前,用爪子挠开房门,见他熟睡,便拱到他怀中,闻着活人生气,才渐渐闭上眼入定。
入定前莫辰忽然对那杀了红衣女鬼的混混产生了同情,其实有些时候死亡并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那混混被女鬼在无数个午夜于床边凝望,也不知道是如何挺过来的。
而就在同一时间,距离城外三十里地的郊区荒野,被莫辰同情着的混混忽然打了个喷嚏,望了望天,心想还有一天就给他家狗守满了七日,按照算命先生的说法,他应该就能解脱了吧……
第199章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黎明将至,百鬼夜行。然而在这鬼队的前方,却是一个活人在领路。
红衣见算命师将他们带到一片山涧处便停下脚步,此处已是城池最边缘,山峦连绵,壁立千仞,山势又陡峭险峻,无需筑垒城墙便是最安全的屏障。
算命师站在湍流之上,泛着冷气的急流之水在他脚下的圆石间激荡出白色水花,打湿袍摆和布鞋。他沉默不言,每走一步便在指间掐算,终于来到一处石缝前。
这石缝所在的巨石连着堤岸,只有一个头露在泥沼外,不知道完整石身有多大,而那石缝也极深,不知究竟连到哪里。不少幽魂耐不住好奇,趴在地上将眼睛贴在石缝向里面看,只觉得其中有股阴风袭来,漆黑不见物。
“便是此处了。”算命师道。他从袖中摸出一个阵盘,插在石缝中,“待今日午正时分,束缚你们的结界就会从这道石缝破开。”
众鬼一听此言,心中俱是激动不已。他们如今困在这不知名的结界中,魂力一日日减弱,就算能吸食活人阳气,长此以往也支撑不下去,必然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算命师却不再多做耽搁,疾步而走,又去城中各处插上阵旗。这回只有莫辰跟在他身边,一人一狐经过一条偏僻街道,莫辰发现这正是当日所见魔气冲天的民宅。他本以为神棍会注意到那魔气,然而当他从这家宅院经过时,竟然连脚步都未曾停留。
“喂!你没有看到么?这座宅院里有些不同寻常。”莫辰忍不住出声提醒,可心里却狐疑,神棍连这里面的人要害他都能算到,他可不信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日暗算你的山羊胡就住在这里,不过他手中的那个圆钵,我可不信是他自己的东西。”
自然不是自己的东西,不然怎会蠢得弄出乌龙?莫辰当日见那圆钵上的魔气,心中就有了数,猜到这圆钵主人八成就是和那晚他看到的黑色魔气主人是同一个。可怜的山羊胡给人做了棋子,估计连那圆钵到底是什么都不不知道,就被幕后主使忽悠了来。
“这里的人可不好对付。”莫辰又说,“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地动之灾便是和他有关吧?不过也是奇怪,你如今已经在城中弄出这么大动静,他为何依然按兵不动?他到底是什么人?你就一点不在意吗?”
“放心,他不会出来。”算命师声音却很平静,说出的话也十分笃定。
“哦?怎么说?”
“因为此人是一名魔修,正处于凝结魔婴的关键时刻。”
“你对我们修仙界知道的还挺多的。”莫辰嘀咕,却还是不放心地眯眼打量那处宅院,想到那晚所见黑色魔雾,有些跃跃欲试,“既然你说他是在进阶的关键时刻,不如我这就进去挑了他,以绝后患!”
“不可!”
“为何?”
“你不是他的对手。若是你今日闯入他的地府,他非但不会死,反而会将你的生魂祭炼,助他结婴。”
若是放在以前,莫辰完全不会将这区区凡人的话放在眼里,可是见识过山羊胡的结局,他还是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毛,快跑几步追上已经走远的算命师。
“那就这样放任他不管吗?若是他成功凝结出魔婴,天下间岂不是又多了个魔头?”不知道是不是跟在神棍身边久了,莫辰居然也从一只屁事不管的狐狸,变得有了那么点心怀天下的悲悯之心。
“世间只要还有痴怒贪悲,便会有魔存在,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这话说的怎么有几分沧桑味道,若不是这神棍太弱鸡,莫辰都要怀疑他和那魔修是老相好的了。不过接下来又听他说:“如今我们无法左右他,但日后自会有个应该的人,来与他做个了断。”
算命师说话时,恰有风从巷口吹进,携带冷雨残叶,掀起他青灰色道袍。他那没有被面具遮住的眼睛看着前方,安静无波,深沉如水,似是不被这石墙瓦砾遮挡,能望到时空尽头,看穿宇宙造化的一切因缘际会。
而就在这一刻,在莫辰和算命师所站立位置的百丈地下,那曾被山羊胡尊奉为“上仙”的男子,正强压心中滔天怒火,努力不让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冲出地下密室。
他苦心经营十年,日日夜夜用魔气在这拥有众多人口的重镇地底布下噬魂魔阵,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待魔阵开启,以阵中数十万生魂祭炼,引导魔气灌入体内,助自己顺利凝结魔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