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很担心你,不过爹说你不要紧。」离江像在说服她,更像说服自己。「真的不要紧,你别担心。」
冰心直直地看著他,若有所思。
「怎麽了?我脸上有什麽吗?」离江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
「你没有什麽要对我说的吗?」
「我……」他迟疑著。
「你没失去记忆,你并没有喝下忘恩水。」这句话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离江就知道什麽也瞒不过她,但仍有顾忌。
冰心随意地扬起一抹笑。「算了,没有就算了。」她不强求。
「我……没错,我是有话没对你说。」他深吸了口气才道:「我的确没喝下忘恩水,我是骆御尘,几天前那个蛮横无礼的女人,是我娘——我的亲娘。」
他必须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能承认,尤其是有这样一个让人汗颜的娘,更是让他无言以对。
「她……她和你完全不像。」冰心真心地道。
「是啊,幸好不像。」这句话像是在调侃自己。「我娘是个汲汲营营、贪得无餍的人,她爱权爱势,也利用了权势,尽其可能地耀武扬威。别怪我批评她,也并非我不孝不愿认她,实在是……她想找回我,根本就是想利用我巩固她在骆家的地位,我已经受够这一切了。」
也就是如此,当他见到冰心,一个无欲无求,彷佛人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在乎的女子後,便无法自拔地陷入了。
她和他娘刚好是强烈的对比,因而深深地吸引著他的探究。
其实他跟在骆王妃身边这麽多年,也憎恨掠夺。他不求什麽,只希望冰心能够慢慢学会在乎他,这样就够了。
「所以你敲了自己一记,并放逐自己於风雨交加的江河中漂流?」冰心没想到他竟然这麽轻贱自己的生命,她为他感到心疼。
「不!我还没那麽傻。」离江直言道。「那是我二娘和耿总管做的……」
他将事情的经过向她说了一遍。
原来当初柳秋娘的确和耿放到江南找过他,并约他出去,他从柳秋娘惊恐彷徨的眼中看出了不对劲,所以没将她递来的水酒喝下,因此逃过了失忆的命运,却没想到他们除了忘恩水外,还另有「招待」。
「你……」冰心被他吓坏了。「你明知道他们心怀不轨,竟然由著他们来?」
「不,你误会了。」离江神态自若地轻笑道。「其实我二娘是个心地善良且胆小怯懦的人,我相信她不会下什麽毒手的。」
「胆小怯懦的人会在风雨交加的夜里将你丢在小船上,任其漂流?你的标准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这样的女人若算胆小,那天底下还有大胆的女人吗?
「我不做亏心事,所以我一直深信上天自有它的安排,她不会亏待我的。」离江对著她这。「瞧!我不就因此幸运地遇见了你?」
「你这个人喔!」不知道该说他太过乐观,还是脑筋有问题。
「唉!其实我也後悔,当初若我早知道那是忘恩水,可以让我将前尘往事全部忘记,我一定会毫不考虑的喝下。」
「为什麽?以往的记忆,真有这麽痛苦吗?」
「痛苦?他叹了口气。
是啊!那真的是很惨痛的过去。
骆王爷爱的不是骆王妃,也不是柳秋娘,听说他爱的是个风尘女子,那个女人也爱他至深,甚至拿生命替他挡住刺客的剑,就此香消玉殒,而他也一直活在追思之中。
後来骆王爷奉了父母之命娶了骆王妃,夫妻俩相敬如冰,虽然孕育了一子,可夫妻俩之间的感情还是没有进展。
没多久,骆王爷又遇见了柳秋娘,由於柳秋娘长得有几分神似他那死去的心上人,因此他不管当时柳秋娘已经订了亲,也不管发妻以死相逼,强硬地占有了她,使她怀了身孕,再将她娶进门。
家里有了两个女主人,就算柳秋娘生性柔弱,从不敢争求什麽,但骆王妃也不肯放过她,镇日吵吵闹闹,没一刻安宁。
骆御尘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後来他再也忍受不住,学著他爹镇日往外头跑。他爹是到处花天酒地,寻找每个与心上人相似的背影;而他找寻的是一份家的感觉,而後索性也就长住在他舅父敬承王府,再也不回家了。
所以当他以「离江」的身分,在花家「重生」时,不难想像他的心情有多激动。花刁和凤小邪虽然常斗嘴,但是不难看出两人之间恩爱的感情;而花家的姊弟们更是相亲相爱,这种难得的「家」的感觉,让他好感动。
他多庆幸自己重生了,尤其身边还有冰心为伴,只要她健康平安,他的人生便再无所求了。
「让你见笑了,我的家,竟然是如此不堪。」离江、也就是骆御尘,无奈地道。
对於上一代的恩怨,小辈自然没有置喙的馀地,冰心也不敢妄加评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好幸福、好幸运,能够生在这个家里,可惜……
「我……我好想和你建立一个幸福的家,我们会幸福的,我们的……孩子,也会很幸福。」她抱著他,心酸地道。
「心心——」她身上的痛苦,他感同身受,可惜他帮不了她。
他似乎真的——很失败!
「没用的东西!」骆王妃在听到骆御行还是无法将儿子带回时,气得忍不住破口大骂。
「大娘,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骆御行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会儿才提起勇气道:「但是大哥真的很爱冰心姑娘,我们就别拆散他们了吧!」
「呵!」骆王妃冷笑。「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骆御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麽主意,如果尘儿真的不回王府,那王府的一切都是属於你的,你当然不希望他回来。」
「不是的,大娘,我从来不敢这麽想。」他真挚地道。
「不敢想最好,因为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骆王妃眯起怀疑的眼眸。「那个叫……冰心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既然骆御尘的弱点就是花冰心,那麽她只好从这个姑娘身上下手了。
「冰心姑娘患有恶疾,听说连她父亲神医花刁都束手无策,恐怕……恐怕活不了多久了。」骆御行担心地道。
「太好了,那女人一死,尘儿就会回到我身边,随我回王府了。」骆王妃扬起红唇,打著如意算盘。
「大娘,大哥是个痴心的人,他很爱冰心姑娘,我想……」
「痴心?」骆王妃忍不住大笑。「什麽叫做痴心?什麽叫爱?哼!真是无知的笨蛋。世上还有什麽比得过财富和权势?有了财势,他要多少女人没有;要多美的女人都行的。」
可惜啊!她仍心慌著……
她虽然不太关心这个唯一的儿子,但是她却了解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死心眼的人,如果骆御尘真的打定主意不回来,那可怎麽办?她往後的日子该怎麽过?她在王府里不就得看柳秋娘那蠢女人的脸色了……
当然或许柳秋娘不敢对她如何,但是一想起旁人同情的眼神,就足以让她抓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