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沧月待到桑娘稳住了身子慢慢的放开了手。桑娘脸色一白:“什么?”
“莫非你以为,当日里蜃雾中发生的事情,我不知?”玄天青面无表情:“好一个娘子!”
胸口有如被什么狠狠地撞击。细碎的疼痛随着血液倒扎入心脏。一时之间,呼吸仿佛也停止。这个冷然看着她的男人,是那个曾经在花海里温柔示爱的人么?是那个无论如何危险,也将她紧拥在怀里的人么?他的眼神那般决然,仿佛从此以后,他们便恩断义绝。
轰隆一声巨响,北院的上空腾起几丈高的银色水花,即使是在东院也清晰可见。旦见黑东生的身影在水花中一隐而没,隐约可见有什么东西紧随其后,身子一绞,便消失无踪。
“泪石果然在湖中。”玄天青唇边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脚尖一点便追着迅速消失的水花去了。汴沧月低头看了桑娘一眼:“得罪。”大手在她腰间一紧,微一提气,也追着进入了那沸腾的银色浪花。
作者有话要说:教训:1.夏天牛奶容易变质
2.变质牛奶有毒。。。。。。。。
=。=眼前一片漆黑。突然之间,光线仿佛被大张的巨口完全的吞噬了下去。身子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完全的裹住了。像是水,然而身体却又滴水未沾。桑娘有些害怕的伸出手,被人轻轻的握住,汴沧月的声音响在耳边:“不要怕,我在这里。”
不知道是在游动还是在飞翔。除了汴沧月的轻触,身子没有任何的着力点。这是到了哪里?桑娘开了口,发现自己的声音不能若汴沧月一般清晰可闻,而是一种无比的延迟与滞后,嗓音凭空哑了许多,变得让她自己也分辨不出:“这是哪里?”
“不知。”汴沧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耳膜听到的除了他的声音之外,还有有若气闷的嗡嗡声,像是响在耳边,又似压在心头。桑娘下意识的握紧了汴沧月的手,他似有所觉,轻轻回握:“来到此处,至少证明了玄兄的猜测是对的。”
天青。桑娘的蓦然一沉。从未见过那样的他。她都是在他的怀里,他浑身散发的青色妖气没有给过她任何的威胁。然而这一次,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的纯青色妖气却如海浪一般将她掀起。那一刻浸透身骨的凉才让她深切体会到他的危险。仅仅是他散发出来的妖气,已经足已普通人致命。
原来他一直是保护她的,小心翼翼的,视若珍宝的爱护着她。经历了那么多次的战斗,在那连风都能绞得粉碎的妖气漩涡里她却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危机意识,他为她撑起了一片天。无论怎样性命相博,只要在他怀里,她就是安全的。可是今天,他却背过了身去。
这样的黑暗让意识散漫。桑娘的思绪像是脱缰的野马,完全不由她自己控制。他什么时候知道蜃雾中的事的?他又如何得知?如果他一早便知,为何时至今日才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来?想到蜃雾中发生的事情,与汴沧月手指交握处便有如火烙一般。她想收手,又不得不和他握在一起,让他牵引着她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前行。
身体逐渐有了阻滞感,不再如刚才一般轻飘飘的没有着落。汴沧月引着桑娘又滑行了一段,脚下有了触感。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桑娘松了一口气。触脚仿佛是柔软的细沙,轻轻一踩便往两边分开,再着力时却又变作实地的感觉。汴沧月轻轻的开了口:“闭上眼睛。我要点火,莫刺伤了双眼。”
桑娘依言闭上了双眼。即使是在黑暗中目不能视,她还是本能的大睁着双眼。透过眼帘感觉到外界有了微微的光亮,汴沧月轻语:“好了。”桑娘于是睁开了眼。汴沧月左手紧握着她,抬起的右手掌心间跃动着一团血红的火焰。那样妖娆的火焰如同有自己的生命力一般,在他的掌心间热烈的燃烧着。可是这样的黑暗能够吞噬一切。火焰也仅仅是跃动在他的掌心间而已。一臂以外的距离,依然是纠缠的墨色。
桑娘被那团火焰有一瞬间的吸引。回过神来抬头看汴沧月时他正垂了眼专注的看着她。桑娘的心便是一惊,错开了眼去:“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这应该是被人布下的阵。”汴沧月淡然开了口:“只要找到阵眼便能安全离开。”
怎么偏偏又是和他在一起。蜃雾中也是,现在也是。桑娘心中暗恼,又见有了光亮,便想将手从汴沧月的手中抽出来,谁知他却不放:“汴公子……”
“叫我沧月就好。”汴沧月沉默了一下:“此处并非善地,汴某不能贸贸然放开你的手。”
他看着她,这样的注视和以往仿佛没有什么不同,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桑娘越发的觉着心惊。玄天青如何知晓蜃雾中发生的事情?难道是……
“你告诉天青?”话一出口桑娘便后悔。汴沧月顿了一下,显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沉默了一下,慢慢的开了口:“……是。”
“为何?!”问得真蠢。他告诉他这样的事情,还能是为了什么。只是几时开始他竟然对她存了这样的心思?是她笨还是天真?竟然一无所觉。
“与其让他日后知道,还不如一早告知的好。他本也明白,你是中了幻像。将……我……当做了他。”
桑娘别开了眼。不敢再和汴沧月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于是也沉默。轻轻的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呼吸,心跳,血流的声音。在这样的寂静里被无限的放大,沉重的压在耳膜上,渐渐让人觉得焦躁。黑东生与玄天青明明先他们一步进到了这里,怎的却没有半分影子?这个世界如此的死寂,仿佛整个天地除了她与汴沧月便不再有任何人。
上不见天,下不见地。跟着那团血色火焰走的时间长了,眼前仿佛也是血红的一片。桑娘的脑子越来越晕,终于晃了晃脚下一个踉跄。汴沧月反应其快,迅速回身扶住了她。只是这一转身的功夫他手上的火焰便熄灭了。突然的黑暗让桑娘的眼前上还残留有一瞬间火苗的影子。随即感觉到自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想挣扎,可是明明意识清醒,身子却软滑下去,汴沧月不得不将她紧紧搂住:“桑娘!”
空气中响起尖锐的嘶鸣。有巨浪凭空出现,排山倒海而来。白色的浪花如万马奔腾,不过转眼就已来到近前。汴沧月微一转身背对着巨浪将桑娘紧紧拥入怀中。巨浪腾空而起,兜头浇向两人,却又在触及汴沧月背部的一瞬间消失无踪。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静静的滋生出来,桑娘大睁着眼。明明能听,能看,偏偏只能像木偶一样躺在汴沧月的怀里。黑暗中透出星星点点的血色火光,同汴沧月先前手里的火苗一模一样。火光渐渐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如同无数血色的小眼睛,在无边的黑幕里密密麻麻的亮起,渐渐显出轮廓来。有树,有草。只是树有干无枝,草有茎无叶,均都有石头一般斑驳的表面,从内里透出血色的荧光。汴沧月的脚下由近及远慢慢显出一条路来,蜿蜒到不远处。路的尽头是一潭碧泉,泉水如镜。腾着轻烟一般的血色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