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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梨你在说什么(116)

作者:徐徐图之 阅读记录

最近每一次见署长,署长都在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茶梨翻看了署长的信息面板,确认他的体重比不久前翻看那一次时,已经掉了接近十五公斤。

傍晚他和郁柏在那暴雨的天台楼梯间里,最后一段对话中,郁柏告诉他,解决本次问题的关键,应当是构建世界的漫画家要学着面对死亡。

是因为漫画家内心抗拒生命的消逝,所以诺亚城不存在能夺走生命的病症,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可以无限地活下去,而这,造成了诺亚城的悲观情绪如同病毒一样在人群中不断弥漫。

茶梨根本不懂这是为什么,说:“署长生了你说的那种病吗?”

郁柏仍然站在楼梯边上,道:“我不能确定,也只是怀疑,每次见到我都能察觉到他的变化,你确定了吗?”

“我不知道,”茶梨道,“他瘦了好多,但是他的信息面板中没有生病的标识。”

两人都静默了数秒,这个世界现在没有绝症,署长的面板中自然不能无中生有。

茶梨道:“为什么是署长?”

“署长他……”郁柏道,“我只能说我的猜测,署长家那个院子,我在詹星的旧照片里看到过和那院子很像的背景,当时他说那张照片,是在他爷爷家里照的。父母离开他以后,他被爷爷带大,后来他的爷爷因为……那种病,也离开了他。”

茶梨一时间不知该同情詹星,还是该同情被投射了詹星祖父形象的署长。

“我真的不明白,怎么才算面对死亡?”茶梨简直要疯了,道,“是要我在心里默念他生病了,他快死了,不停地诅咒他,等他被我咒没了,就能解决眼下这些问题吗?”

他说着又要哭了。

郁柏忙道:“不一定是这样,先别急着下结论,我们能想到不这么……这么邪恶的办法。”

茶梨说:“我现在脑子里完全是混乱的,我不能理解詹星,也不能理解你!”

他努力平复心情,朝郁柏道:“你可以过来坐下,我家客厅好大,你不要站那么远。”

郁柏走了过来,拘束地坐在了最外边的沙发上。

“你走以后,”郁柏道,“我一路走回家……回你家来,路上也仔细回想,复盘了上一次社会性危机。”

茶梨道:“未保办事件吗?”

“对。”郁柏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未保办事件的解决契机,就是你观念的扭转,当你接受修正器是邪恶的,是不应存在的,孩子们是应该自由成长的那一刻,你才战胜了一处长对你的洗脑,我们这才战胜了邪恶的未保办。”

茶梨迟钝地:“哦,好像是……难怪每次都要写结案报告,这案子是你替我写的,我自己没有复盘,现在都快忘光了。”

郁柏道:“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你认知上的改变。”

茶梨忽然反应过来,不满道:“喂,你不要理所当然地把我当做你的漫画家!”

“……”郁柏只得道,“我说的是我根据现状得出的结论,也许还有其他可能,但是我很笨,我想不到了。”

茶梨嘲讽道:“你还笨?你再精明不过了!”

郁柏又是一阵沉默。

茶梨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转变认知。

死亡有什么意义?人们就是应该好好地活着啊。

他想不出,理解不了,也本能地在逃避这个问题,万一他真的扭转了认识,认为人就是该死,那署长是不是就会……

他很悲伤,都写在脸上,呆毛也软软地趴了下来。

郁柏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下过一场暴雨后,警情中心APP嗡鸣声止住了,红点也少而淡了许多。

也许是雨夜很适合睡觉,而睡觉总是能让人的精神和情绪变得好一些。

这静谧的夜,外面飘洒着濛濛细雨,客厅亮着暖色的灯,沙发上分坐着两个都很沮丧的男人。

就在郁柏觉得茶梨也需要休息,需要睡觉,想要出声提醒他的时候,茶梨先开了口。

“詹星是个怎么样的人?”

郁柏倏然一愣。

茶梨低垂着视线,手指慢慢梳理着金渐层的猫毛,说:“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吧。”

“他……”郁柏沉默了足有一分钟,才说道,“他不太爱说话,也不爱玩,每天除了上课以外,就宅在家里看漫画、画漫画,遇到放假的时候,一两个月都不会出门。”

茶梨道:“我最喜欢说话了,而且我是不可能宅在家里的。”

他在强调自己和詹星的不同。

又问郁柏:“你是不是经常陪他画画?”

郁柏道:“没有。我的工作内容和画画没有关系,我负责把漫画家们的画当做产品去包装,去推销,我和漫画家们都是独立在工作。”

茶梨说:“我们一起吃饭,你帮我点单的那些食物,是他喜欢吃的东西吗?”

郁柏道:“不……他对食物好像没什么特别爱好,每天靠外卖凑合活着,印象中他最喜欢麦当劳肯德基那些……”他对茶梨解释了下这是什么,在诺亚城中他也看到过有相应的门店。

茶梨吃惊道:“他怎么和我弟弟一样爱吃那种东西?他是不是还不吃紫甘蓝,因为会把舌头染黑?”

“这……我就不知道了。”郁柏道。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茶梨说,“你们不是认识三年多了吗?你这么爱照顾人的性格,我不信你就从来没试图照顾过他。”

郁柏道:“他很少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工作或是生活中,都常常需要靠猜去了解他到底需要什么。”

茶梨很茫然,说:“那我不是他啊,我又不是这样。这样说起来,我弟弟更有可能,他就是个口是心非的怪小孩。”

郁柏没有评价这件事。

茶梨马上又否定道:“可是我弟弟只是个普通高中生。”

郁柏和高中生也没说过几次话,对高中生的认知很浅薄。

“听起来你和詹星的关系也没有太好,”茶梨奇怪地看着郁柏,说,“他怎么会喜欢你的?你又为什么要为他穿漫?”

郁柏也抬起双眼,与茶梨对视的一瞬间,他紧张急了,但茶梨这次没有移开视线,这让郁柏顿觉轻松。

“我和詹星的关系,”郁柏解释道,“还是……很好的。”

作为策划人和签约漫画家的关系,三年中他们都合作很愉快。

而在生活中,郁柏把无亲无故的詹星当弟弟一样照顾,他在三年时间里,从未想到孤僻少言的弟弟詹星会对自己产生那种心意。

在詹星表白时,他想也没想便以充分理由表达了委婉的拒绝。

郁柏道:“但在那次之后,我以为他会生气一阵子,结果他反而比以前开朗了很多,画画也更积极,以前不爱去工作室参加会议,那阵子也愿意去了,待人都比从前更热情,也再没有对我提起过表白那件事。我还以为他是长大了,更成熟了。”

直到有一天,郁柏去他家给他送合同,敲门没人开,按了密码进去,发现詹星吞服了泡腾片……这才知道詹星患上了严重的微笑型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