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锐鸣盯着他盯了老半天,后来忽然又不盯了。
“先别走,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就因为我弟?”章寻用力拽了他一下,真有点儿动肝火,“要我拿你当人,没问题,哪怕要我弟向你道歉那也没问题,你不就计较所谓的尊重吗,行,但你也得拿出点真本事吧。我要的是一个真正能给我解决问题、解决麻烦的人,而不是在这种小事上打转、跟我没完没了的人。”
闻锐鸣挑了挑眉,“你是说赵晓波?放心,不用激我,我答应过的会办到。”
“那最好。不指望你整垮他,但起码得给他个教训。”
“老板的命令我绝对服从。”
章寻咬了下后牙。
闻锐鸣看着他。
正好有人进水房,章寻往左闻锐鸣也往左,空间压缩,暖水壶的不锈钢壶身贴着章寻的腿。
等人走了,闻锐鸣嗓音不高也不低:“这件事办成了,我要求加码。”
又加码。
章寻移开脸:“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你别狮子大开口。”
“没说要钱。”
“那你要什么?”
“二十万加一顿饭。”闻锐鸣盯着他,眼神充满了侵略性,“我要你亲自下厨,菜单我定。”
“闻锐鸣你明知我不会做饭,也从来不做饭。”
“嗯,所以要你做。如果你给其他人做过,我根本就不会提这个要求。”
章寻心脏猝不及防狠狠跳了一下。
他没想到闻锐鸣表面隐忍,偶尔说话做事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而且他的话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第20章 自投罗网
章寻没在医院待多久,他自问不是那种爱心泛滥的人。
从医院出来他直接就去了卜老师家。事先没约过,所以卜老师刚好要换鞋出门,非常不巧。
“老师您要出去?”
“是啊,到我女儿家去一趟,给她帮点儿小忙。”卜老师年纪已经快五十了,但保养得非常好,身段也保持得很不错,就是平时穿衣服风格很随便,这一点倒跟章寻母亲有点像。
瞧他来得突然,也没带练舞的衣服跟鞋,卜老师就问:“有什么急事吗,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来了。”
“没什么,就想跟您聊聊。”
“那你就陪我走到地铁站去吧,今天老陈把车开走了,我坐地铁过去。”
章寻应允。
师徒俩的缘分始于章寻母亲乔斯杨在的时候,卜老师跟他母亲师出同门,很早就已经认识,不过正式拜师是乔斯扬走了以后。
外头阳光挺晒,章寻替她打着伞:“老师,团里把我表演停了。”
“为的什么。”
“因为一些个人的私事,我给团里的声誉造成了负面影响,隋团认为我最近不适合登台。”
卜老师听完沉吟片刻:“那你自己觉得呢,私事有没有影响你的表演状态?”
“或多或少有些影响,不过我相信自己能控制好。我的技术水平没问题,不会降低呈现给观众的效果。”
“所以你觉得团里领导在小题大作。”
章寻自然不会这么说,但他心里的确这么认为。自从几年前在全国大赛上一鸣惊人,他就几乎没坐过冷板凳,所以心态很难调节。
不过卜老师却慈爱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背:“你还年轻,吃些苦头也是好事。老师知道你心态不浮躁,但光是静还不够,你的舞蹈里一直缺乏点儿东西,或许就是人生过得太顺风顺水了,经历得不足,没有足够支撑舞蹈内核的阅历。”
顺风顺水吗。
“老师,就舞者来说我已经不能算后辈了。”
“这个老师知道,但阅历不是光看年纪,也得看历练,看你对情感的体会,还有对艺术表达的思考等等。很早你就跟我说过想自己编舞,这么长时间也没拿出成型的作品,我猜是不是因为内心的想法不够?”
她讲得很温和,不过效果并不温和,反而是警醒。
的确就像她所说,章寻慢慢发现自己对情绪和情感的体会不够,编舞动作都拿得出来,但抓不准想表达的内核,做出来的东西缺乏灵魂。而如果只是单纯的炫技,他又不屑为之。
“所以啊,”卜老师在地铁口停下脚步,“像这样慢下来不是坏事。人不一定每天都要开车,有的时候坐坐地铁也不错。”
慢下来……
送走老师以后章寻一直在想这三个字。
不久,收到闻锐鸣的短信,问需不需要去接他。他眉眼稍缓,地址发过去不到二十分钟车就来了,就停在他面前。
章寻矮身进去,发现闻锐鸣破天荒穿着自己送他的那几件上衣之一。
“这么爱岗敬业?”章寻挑了挑眉,“还特意回家换了身衣服再去取的车?”
“再不穿过季了。”
“还以为你打算攒到明年再穿,看来你倒没我想得那么节俭。”
闻锐鸣没理会他的淡讽,打了把方向盘掉过头,“安全带。”
“多谢提醒。”章寻眯了眯眼,不经意地问,“你那位老乡怎么样,身体好点儿了么。”
“哪位。”
“就你抱的那位。”
视线在他脸上停顿片刻,闻锐鸣不急不缓地收回,“需要住几天院。”
“看来你这阵子有的忙了。”
“老板放心,”闻锐鸣淡声,“有事我会提前请假,不给你扣工资的机会。”
章寻嘴角轻扯,右手闲适地支着下巴,静静地打量他开车。车里安安静静的,气氛有点儿不同寻常。
过一会儿,闻锐鸣侧眸扫过:“老板,能别这么看着我吗。”
“影响你?”
“挡着后视镜了。”
章寻后牙轻动,身体坐直。
还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贵衣服穿在身上效果也不同,闻锐鸣整个人很精神。再加上章寻的车也是好车,整体效果沉稳又霸气。
不过保镖总归是保镖,到地方他还是得给章寻开车门。
说实话这几天倒没什么危险,不让闻锐鸣跟着也行,但章寻莫名觉得折磨折磨他也好,所以到家以后也没让他撤。
晚餐章寻就吃了点麦片,吃完坐客厅看纪录片。闻锐鸣在阳台守着,偶尔起身转一两圈,但大部分时间就是一言不发。
家里多了这么个很闷的人,又没有情趣,章寻倒也没觉得有多不自在。十点多他起身晃了晃脖子:“我去泡个澡,没什么事你走吧。”
闻锐鸣隔着阳台的玻璃门望过来:“我姐今晚住我家。”
“嗯?”所以呢。
“如果老板不介意我留宿。”
也不是第一回了,没那么矫情。
“那你就自便吧,别睡我的床就行。”章寻背身,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他到厨房开了瓶新红酒,泡澡期间十分惬意地小酌了一杯。今天跟老师聊完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心情也好转不少。
确实老师说得对,计较一时得失没什么意思,眼光应该放长远些。
泡着泡着团里的通知姗姗来迟,请他过两天带队去社区表演。这举动既是对他小惩大诫,也是不让他闲着退了功,更是挽回团里的公众形象,一举三得很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