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这才发现闻锐鸣的存在。刚才没看见,是因为闻锐鸣站门口没进来。此刻认真一瞧,发现这个男人身高接近一米九,身材也接近模特身材,脸细看更是有型,就是打扮得不太起眼而已。
但闻锐鸣似乎有些不解风情,表情也有点生硬。店员已经开始着手为他挑衣服了,他还在原地站着,什么东西都不碰:“老板,我没钱。”
“谁说让你出钱了?置装费我会出。”
“那我也用不上这么好的衣服。”
“一个大男人这么啰嗦。”章寻淡淡瞥他,“快去试,别耽误时间。”
其实作为老板,章寻待手下绝对是没话说的。给他开了三年车的老杨,连儿子上大学都收到丰厚的红包,每年的奖金更是一笔可观的数目。章寻虽然为人冷淡,但绝不刻薄,这一点只要跟他相处一阵子就能感觉出来。
“先生你平时穿什么码的衬衫?”
站在试衣间门口,闻锐鸣摇了摇头:“没穿过衬衫。”
店员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您平时都穿什么衣服?”
“部队里发的,穿不完。”
“……这几套您先试试看吧,不合适就叫我,我帮您换。”
“多谢。”
头一回见试衣间这么宽敞的,几乎快赶上自己租的那间隔断。闻锐鸣把穿了许久的T恤脱下来,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被皮带捆着的腰杆更是覆着结实的肌肉,腹沟紧紧向里凹。
“先生我又帮您拿了——”门还没关,店员一眼撞见他饱满的后背,顿时两眼放光,“天呐您身材都够拍电影的了,特意练的吗?”
闻锐鸣还是摇摇头。
他老不接话,店员还以为他高冷,也就不多打扰了。
等换好衣服出来,章寻在外面沙发上坐着翻杂志,听见低声的“老板”,才不紧不慢地把头抬起。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自己的保镖完全变了一个人。不用说身材,就算是气质也不差,相当有男人味。
店里那些女店员眼睛通通发直,就连收银的也过来观赏。
“不合适?”见章寻不说话,闻锐鸣问,“我去脱了吧。”
“留下这套。”章寻目光转开。
买完衣服出来,闻锐鸣脖子上一层汗。
“有这么热?”
“太贵了。”
“什么?”
“衣服。”闻锐鸣说,“没必要。”
“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章寻打开车门坐进去,左腿叠在右腿上,修长又有型,只是脸色太不近人情,可惜了这副身架。
闻锐鸣不再反驳,沉默地开车。
把人送回公寓,进小区时章寻让他录了人脸信息,方便他以后出入。
小区在闹市,但环境优雅,闹中取静,地上也干净没有尘土,路旁全是移植过来的草木和鲜花,这在北方很少见。
“明天七点半到楼下接我。”
七点半太早了,租的房子太偏,闻锐鸣得五点半起才能到。但他也没说不行,只嗯了一声。章寻一走,他倚着车门站了一会儿,头一回觉得自己不该接受这份工作。
在部队人人都一样,即使军衔有高有低,也分上下级,但心理上不会觉得自卑。自己不矮任何人一截,相反还因为枪法奇准而受到重视,凭借过硬的技能和过人的胆识屡屡立功。
如果当初自己接受教导员的职位,留在部队,是不是这些烦恼就都不存在了。可真要是那样,自己大概会瞧不起自己一辈子。
盯着自己右腕那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出神,许久后他才摇摇头,接受自己已经由一名军人变成一名保镖的现实。
做好这份工作吧,保护好给自己发工资的人。闻锐鸣,你不需要保家卫国了,你不再被需要,你是一名被放逐的军人。但万幸你没有当逃兵,而且今后也不会。
往后几天闻锐鸣逐渐适应了早出晚归的生活。
章寻的身边暂时没有出现危险,但他找了个保镖的消息还是很快传遍,大家也不觉得他是小题大作。
赵晓波为人圈里的都知道,贪新鲜,心眼窄又好面子,上回章寻狠狠打了他的脸,他早就放出话要给章寻一个教训。据说还要找几个人一起实施这个教训,操断章寻的傲骨,让他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
如果换了别人,大概早就吓得逃到外地。但章寻是章寻,从来没把这种小人放在眼里,更不会为了这种人放弃大好事业。他今时今日的这些,是靠自小的苦练,靠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辛苦和血泪坚持得来的,他早就发过誓,要跳到跳不动为止,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
“哥,今晚回家吃饭呗,咱爸有请。”
弟弟章浩嬉皮笑脸的语气让人心寒,但章寻也只是淡淡动了动眉,“不去。”
“别介啊,你不回来我怎么办?爸都说了我不把你请回来就跟你一起滚蛋,哎呀,”他在电话那头坏笑,“说漏嘴了,抱歉抱歉。”
章寻揉眉:“那你就滚吧。”
挂了电话他觉得心烦,开窗让自己透气。不久,前面传来一声提醒:“老板别把手伸出去。”
他更加烦闷。
“老杨的病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能回来开车?”不会像眼前这个保镖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地管东管西。
但闻锐鸣丝毫没听出弦外之音,稳稳把着方向盘:“可能要下个月。”说完就突然紧急刹车,猛地一下,直接让后排的章寻撞头!
“嘶,你干什么?”
闻锐鸣脸色微紧:“撞到只鸟。”
刚才有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鸟,一头撞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然后惨烈摔落在地。
“一只鸟而已。”
听到这样冷血的话,方向盘上的双手收紧,但很快后排就传来下车的声音。
皱眉绕到车头前,章寻屈膝蹲下。是只北方常见的珠颈斑鸠,褐色羽毛,短胖,躺在路上飞不起来。
章寻眉蹙出川字,掏出自己的方巾把麻雀包起来,这时闻锐鸣也已经下车,就站在他身后。他低头,冷淡地望了一眼:“真是麻烦。”
“我来拿吧。”知道他怕脏,闻锐鸣主动接过去,翻开羽毛观察数秒,“伤了腿。”
拿纸巾盒子把它装起来,闻锐鸣将鸟带回车上,章寻也没有过问,猜想他可能想等它死了再扔,或者同情心泛滥再把它给埋了。
车里很安静,偶尔有一两声羸弱的鸟叫,莫名叫人心烦。章寻偏过脸,注意到闻锐鸣正从后视镜看过来,眼神变得没那么刚硬。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老板,今天练舞当心。”
“嗯?”章寻蹙眉。
“你的脚是不是还没好全,刚才下车走快了有点儿瘸。”
章寻错愕了将近两秒,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别处:“开你的车。”
闻锐鸣淡淡一笑。
他练舞的时候闻锐鸣没事做,能好好打量剧团。
地方很大,虽然楼都不算新,但一看就底蕴深厚。能进来这里的想必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要么天赋高要么下得苦功,或者像章寻这样两者兼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