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作者:晓十一
文案
他们身后的路灯正依次亮起,汹涌而澎湃地朝他们这边一路亮过来,像夏天的不可阻挡的热浪,像人们彼此间更不可阻挡的爱意。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淳青,赵晓雨 ┃ 配角:浦春麟,任祺,季芳芳 ┃ 其它:年下
第1章
九岁的孩子,懂什么?
情商高些的,已经学会掩饰自己的负面情绪,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会假装没看到。小小的世界在慢慢熟起来,从果壳内部往外面的世界透出一抹代表忧郁的紫,孩子撑着裹住自己的薄壁往外瞧,清晰地见到世界与以往的不同。
而家长们多半觉得九岁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才九岁不是么,就算到了十九岁,小孩就是小孩,能懂什么。
世界可是无边无际的广阔。
赵晓雨觉得自己比一般同龄人要懂得稍微多那么一点点,这不能怪他,大凡有点小钱给子孙霍霍的家庭养出的男孩子都有点类似的毛病,所以在赵晓雨说了一句很可笑的什么见解后,被他亲娘季芳芳竖起食指在脑门上连戳十几下,戳得赵晓雨以为己身已变成了一块煤球。
季芳芳戳完亲生儿子,祭出万年通用的警世名言:“小赤佬,你要记住,老娘抹的口红比你擦的蘑菇霜还多。”
赵晓雨笑得比一般意义上的弱智儿童还要愚昧,摇着他老娘的胳膊撒娇:“妈,这礼拜天我要吃披萨,海鲜的。”
季芳芳乐于见到儿子天真无知的样子,揉了揉小小脑袋上柔软的头发,耐心说道:“你啊,回老家后先跟阿青玩着,妈妈最近忙,闲下来时带你和阿青一块出去吃好吃的。”
赵晓雨靠着亲娘的大腿,拉住亲娘的手,黑色小皮鞋一步步踏出去,贴心地不再催促,九岁孩子能做出的最大安慰就是乖乖听家长的话。
季芳芳近期却有些多疑,她以为儿子不说话,是因为吃披萨的要求被延后而闹脾气了,有些烦躁地说:“你还记得阿青吗?你读幼儿园小班时我们回外婆家,你还跟他一块玩过的。”
阿青?谁记得什么阿青,乡下的马路边不是田就是河,赵晓雨看了都觉得胸口闷得发痛。
母子两走了半个多小时,从大街上走进农村,这之前两人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从城里来到这个小镇,七月底的大太阳晒得人出油。
村口有个人在等着迎接他们,脸上挂着城乡结合部人民特有的热蒸气笑意。
赵晓雨从小就收不住话,方言里形容是“长舌头”,赵晓雨自诩为心直口快为人耿直,嘴皮子一张一合直接吐出一句:“谁啊?!”
被他老娘季芳芳一巴掌抄在脑门上:“喊阿姨!”
挨揍让赵晓雨不大乐意,不过赵晓雨自诩身上还有个优点是能屈能伸,于是敛起装了一路的弱智儿童脸,严肃地对面前的中年妇女弯腰问好。
赵晓雨晓得自个身上还是有些缺点的,不过瑕不掩瑜,赵晓雨身上的优点无时无刻不在绽放着灼灼逼人的光彩,眼下对妇女发挥效用的就是赵晓雨遗承自他亲娘季芳芳的漂亮脸皮。
“晓雨都长这么大啦。”中年妇女笑得老枝乱颤,枝头花瓣一片片地掉,唾沫星子溅了两颗到赵晓雨脸上。
中年妇女赵晓雨是记得的,这农村是季芳芳的娘家,赵晓雨更小的时候偶尔还会赏脸下乡来玩耍,有点皇帝微服出巡的意思,这个阿姨嘛是季芳芳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也姓季,叫季蓓。
只不过多年前季蓓阿姨的脸是瓜子脸,西瓜子,现在却变成了南瓜脸,标准的红皮大南瓜。
也不知季蓓阿姨怎么就想不开要这样糟蹋自己,赵晓雨望着季蓓粗壮如牛的腰杆,后脊一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季芳芳看不到儿子的元神出窍,伸出双手含着一泡热泪与季蓓紧紧握在一起,好像躲鬼子的八路见到了掩护他们的基层群众,人民是水,八路是鱼,鱼水相会,喜不自禁,两人笑得蜜里调油。
赵晓雨捏起鼻子自顾自往村里走,旁边的阴沟臭死人。
农村给赵晓雨的印象不过是牛粪堆和无边无际的田野,也亏得自己还能记得季蓓阿姨,赵晓雨禁不住对自己的记忆力啧啧称赞起来。
赵晓雨最后一次来农村是读幼儿园中班时,那时姥姥去世了,赵晓雨的姥姥是个非常执拗的老太太,生病了瘫在床上不能动也不肯跟女儿女婿去城里过安稳日子。季芳芳劝不动自己执拗的老娘,只好找了个保姆来乡下照顾老太太。老太太瘫了一年就走了,赵晓雨还记得老太太的丧宴请了大法师做法,摆了场特别气派的全素宴,豆腐做的假鸡假肉难吃得一逼。
农村没什么好玩的,赵晓雨脑子里只存一点模糊的印象,姥姥健在时的一年冬天,他来乡下过年,随这村里的孩子出门去打冰凌,小孩子们手里拿的长竹竿把人家的屋檐戳得山响。
季蓓阿姨家的小孩就是阿青,跟赵晓雨同年的,估计也那时跟赵晓雨一块戳过冰凌。
赵晓雨对阿青的记忆更是糊里糊涂,没办法,赵晓雨要管的要忙的大事太多,哪里有空去记那么些个琐事。
季芳芳随着季蓓走,赵晓雨随着季芳芳走,三人进了一户人家,估计是季蓓的家,进屋也不用换鞋,大厅里八仙桌前一坐,季蓓倒出茶水,大人们就坐着聊天。
天热得紧,大厅里只有顶上的吊扇死气沉沉地摇着,赵晓雨闷坐了会,拿出他叔叔从日本带回的游戏机哔啵按开,刚玩过一关,季蓓喊他:“晓雨,阿青在楼上房里,你去找他玩吧,让他开电视你看。”
赵晓雨老实不客气,喝了口凉茶,把游戏机往中裤的大口袋一塞,踩着小皮鞋蹬蹬蹬往楼上跑去。
农村的房子和城里房子的格局差别挺大,赵晓雨上了二楼,面前是空空的一个大厅,看起来和楼下大堂的面积一般大,只摆了张长沙发和电视柜,厅外是阳台,左右两边都是房间。
赵晓雨拿不定主意敲哪边的门,眼珠子转了转,喊一声:“阿青!”
左边房间里传出一声小孩的回答,听着有气无力的,赵晓雨昂首阔步地过去,一把推开房门。
这房间比外头客厅要小一些,床、衣柜、书桌、书橱、沙发组等等一应俱全,也摆了电视柜,也有台电视机,只是房间里这台比外头的电视机旧了很多。
房间中央是张小床,床上铺着凉席,席子上盖一块焉头搭脑的毛巾被,大毛巾下面裹一个焉头搭脑的小男孩。
一台乳白色的落地电扇摇头晃脑地吹着小风,屋子里很静,屋外有蝉鸣,一声声地炸耳。
赵晓雨往前走了两步,床上的阿青动了动,慢吞吞地转过身来,望向赵晓雨。
许多年后赵晓雨回忆起今日,只记得刺耳的蝉鸣和季淳青的一望,乡下地方实在太吵太热,外在因素带着盛气凛然的势头扑面而来,热浪浇得赵晓雨脑袋发晕,季淳青的眼睛又那么亮,有汗珠从他的睫毛上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