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比镇南一枝花的赵晓雨,在鬼热的天里被亲妈殴打得鼻青脸肿,赶紧逃命出门去找许久没见的浦春麟玩耍,小学兼初中同学浦春麟高中考去了城里最好的学校,这命中注定的资优生倒是个有良心的,出去后三天两头打电话给赵晓雨慰问着关怀着,像个刚嫁出去的大姑娘,成天惦记着家里的大哥。
阶级同志的友谊赵晓雨铭记在心,今天他也拨空去关心关心小浦同志,听说市一中食堂饭菜难吃得猪都不理,赵晓雨慢悠悠踱着步子路过熟食店,买了整只烧鸡揣进怀里,一路吃到浦春麟家,还剩小半只鸡了。
浦春麟家和赵晓雨家算近的,两人性格又合,自小学起相识后就时常来往,赵晓雨熟门熟路地钻进那老房子的楼道,蹿到浦春麟家门口,按了电铃。
里头有响动,可许久都没人开门,赵晓雨又吃了半块鸡腿肉,满手油地第二次去按门铃,这次门铃刚落就有人过来开了门,居然是更久没见的任祺。
任祺这家伙对赵晓雨来说是难得的棘手角色,其一,任祺爱端架子,其二,任祺优秀得有点太超过,赵晓雨一直不怎么敢跟他开玩笑。
赵晓雨晓得浦春麟跟任祺从小感情就好,这两家伙住一个小区,彼此的家长又是老同学,两人好得焦不离孟,任祺刚考上外面中学那会浦春麟茶饭不思,消沉了好多天呢。
任祺也长高了,细瘦又高挑,白得跟茭白似的。
算起来赵晓雨是有几年没见到任祺了,赵晓雨挺欣喜,因为任祺除了长高以外,居然没长歪,还是小时候一脸贵气清秀的女班长脸。
当然,任祺是男的,不过赵晓雨觉得他就是个高年级女生,永远有种高高在上的冷艳姐姐风范。
打过招呼,赵晓雨往屋里走,厨房声音挺大,任祺说是浦春麟在鼓捣午饭,赵晓雨伸进脖子一瞧,差点给笑死,浦春麟身上穿着不知道哪个垃圾桶捡的盗版史努比睡衣睡裤,搂着个破铁锅那里做蛋炒饭。
赵晓雨笑了半天,道:“浦春麟偶吧,就冲你这造型,我下辈子也要为你变成一棵树。”
浦春麟白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蓝色生死恋里的台词,今天看得我笑颠了,还给我妈揍一顿。”赵晓雨想起那电视剧就又是笑。
浦春麟正正经经地挥舞着铲子:“笑个屁,一点都不好笑。”
赵晓雨在心里嗤笑,他顶看不起浦春麟一点,就是这孙子每次在任祺面前也爱端个架子,如果任祺是个女的,说浦春麟见色忘友都不为过。
在浦春麟家消磨了一会,赵晓雨觉得浦任两人实在对自己忽视太多,于是负气而走。
可惜时间还早得很,赵晓雨头顶青天,胸腔中百转千回,转来转去回到中心——他现在觉得日子乏味得很。
赵晓雨这人就是这样,一旦没有可关注的东西去消耗精力,就会觉得无聊。
小学时关注各种新奇玩意,初中关注各个漂亮姑娘,高中刚起头一个月,赵晓雨还没来得及找到可关注的东西。
虽然禁果那回事赵晓雨还没尝过,但他在这方面却不是个很鸡血的。
不是不了解,只是不鸡血,也许因为了解太多,所以兴趣不大。
赵晓雨在太阳下面站了一刻钟,折回原路去了学校,这个时间段在学校的露天篮球场上有许多赤膊青年正抖动着纤细的肱二头肌追逐一个小小的皮球,各路人马厮杀声阵阵传来,赵晓雨抱起手臂在一旁看人打小比赛。
他们学校有个高壮的年轻体育老师很是热血,大热天不在家里休息,居然在球场充当临时裁判,挥汗如雨地指挥这个摆弄那个,看起来很是神气。
赵晓雨无聊地抱着手臂看了会,他们学校这边的队正被人压着打呢,赵晓雨看得没意思,脑袋慢慢放空起来,忽然被那体育老师一眼叨个正着,提小鸡似的提上了场。
赵晓雨心里略微痛恨自己的球技高超,同时又禁不住地露出半丝沾沾自喜的笑容,阿呸,太要不得,谁让他球打得好呢,这可真叫天妒英才不是,好好地躲在人群里也有把别人眼光一把收拢住的本钱。
抬起眼皮四下扫视周围的凡人们,赵晓雨发现自己队伍里的都是熟人,主要这个学校上至教导处下至后勤部,赵晓雨几乎都能打成一片,高二年级球篮球队的几个赵晓雨也都略微做过亲切交流,只是可能交流的时间太过久远,目前他暂时叫不上这些面熟家伙的名字。
那几个人倒记得他,都对他笑了笑,然后比赛开打。
赵晓雨的身高在球队里优势不大,可他胜在爆发力强动作又灵活,他的速度和反应几乎是全场最快的,几次急停跳投都又快又稳,敌队渐渐乱了阵脚。
赵晓雨边跑动边在心里表扬自己:真是有王者风范。
很快打入了状态,赵晓雨速度极快地做了假动作突破防守,又进了个球,全场哗然。
赵晓雨止不住地想露出个得意的笑,只得拉起衣服擦脸以掩盖满脸得色。
对方叫了暂停,赵晓雨往场边走,空地上站了一堆人,赵晓雨正低着头窃笑,忽然眼前一亮,他看到季淳青站那儿呢。
季淳青也没有长得特别白,论俊俏更是只及赵晓雨一半,赵晓雨觉得自己真是目光如炬,居然能在那么多汗津津的人里叨出条丝瓜。
了不起了不起。赵晓雨真是了不起。
赵晓雨兴冲冲地过去,扒开周围的人:“你怎么来了。”不等季淳青回答,又问一句:“怎么样,我的英姿,是不是帅呆了。”季淳青依然没来得及开口,赵晓雨又问:“是不是很有艾弗森的风采。”
季淳青低着头,似乎很想钻到水泥地里去,赵晓雨目光炯炯地看了他半天,季淳青才道:“要知道你在,我就不来了。”
赵晓雨觉得,季淳青这个人说话真的是很不中听的,换谁都要嫌弃,可谁让他赵晓雨就是天生他妈的这么宽宏大量呢。
翻了个白眼,赵晓雨没好气:“你这张嘴,我迟早撕烂。”
季淳青抬头,嘴角一撇,这才正经答道:“我也没想到来看个球都能看到你,明明你又不是高二的,瞎掺和什么。”
赵晓雨得意起来:“你懂什么,我厉害呗,老师钦点的天降兵。”
他们高中班级依然离得很远,连一礼拜两次的体育课都没有重合的,赵晓雨又正好处在小低潮期,觉得人生乏味无聊,成天闷在自己教室里提不起劲去找季淳青玩耍,两人都有好几礼拜没说过话了。
就这么几个礼拜,赵晓雨觉得季淳青好像又拔了点个,青春期的孩子就是长得快,季淳青今天穿个白衬衫,整个人像刚剥开的小笋,白花花水当当——水是他脖子上的汗珠。
赵晓雨忽然觉得有点难耐。
可球赛很快开始了,赵晓雨搔搔头发往回跑,边还扭头叮嘱季淳青等他一块走。
但是球赛结束时场地上哪里还有季淳青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