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成,当然要等少爷回来我才能睡啊!”
谢启苦笑一声,他等会要去丞相府调查这次的刺杀案,能不能早回,还难说。
这桩案子不好办,比起之前办过的任何一件都难,难的不是查这事是谁做的,而是期间到底涉及到什么利益关系,光想到有可能出现的原因,都让谢启背脊发凉。
“谢大人,相爷刚换完药,就在湖边凉亭里,请跟奴才来。”
秦府几经扩充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中央挖出来的湖里还建了一些亭台楼阁,夏天若在上面读书练字,一定十分惬意。
秦敛坐在藤椅里,脸色白得似寒玉,没有任何血色的脸衬着散下来的黑发,黑白分明,异样的触目惊心。
看他来了,秦敛换来小童收走手里端着的半碗汤药,慢慢朝他这个方向露出些微的笑意。
“来了?随便坐就好。”
谢启站姿似松,不动分毫,规规矩矩立在一边,“谢秦相,下官站着就好,今日秦相若是身体方便,下官想了解一下那日的情况。”
秦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气色并不好的脸似乎有些恼意,语气也跟着寒了起来,“你的脸怎么弄成这样了——出了什么事?”
罪魁祸首……纯粹就是罪魁祸首,秦敛就是魔障来的,他花了十年才看清这个事实,谢启心里死憋着一股恶气,冷道:“下官脸如何不劳烦秦相关心,如果秦相有力气,请详细给下官说说那日的具体的情况,也好让下官早日破了这个案子。”
那轮廓俊秀的脸并无尴尬,只是泰若自然回道:“那好,只是你站那么远,要我怎么说?”
因为受了剑伤而显得更加瘦弱的身子裹在皮裘里,声音比平日也轻弱了三分,加上湖中有风,就显得更加模糊了。
不想再靠近了……只要一靠近心口就麻麻痛痛的,旧患新伤一起涌上来,任凭他脸上再木再僵,也撑不住了。
嫉妒秦敛,以前的十分敬慕喜欢已经变成了三分嫉妒,虽然这种情绪太低劣,因为秦敛的确什么都没做,就只是高高在上,引着别人飞蛾扑火,有错么?
秦敛受伤了,还是伤的温润如玉,伤成一副风景画似的,他谢启受伤了,就被嘲笑成落水狗一样,鼻青脸肿的。
难怪能被樊林心心念念着,谢启认命起来,大步往秦敛的藤椅边一踏,力道重重,“好,秦相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没想到那人还得寸进尺,温温道:“再近点。”
“……”谢启瞪眼。
“我只怕之承你听漏了什么,难回去交差而已。”
第22章 吠吼滴二十声
没想到那人还得寸进尺,温温道:“再近点。”
“……”谢启瞪眼。
“我只怕之承你听漏了什么,难回去交差而已。”
谢启深呼一口气,压抑不住冲动,猛地再踏进一步,弯腰直视上对方的眼眸,因为来的太突然,秦敛也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藤椅里靠了靠。
发泄成功的舒爽感并没持续多久,谢启还没来得及起身,对方也顺势把手按在了他脸侧上。
“脸怎么了?”
加重了语气,像是警示一般,“告诉我。”
谢启脸红的发烫,急忙挥开秦敛的手,怒声道:“就是路上不小心自己撞的,秦相这样满意了?”
秦敛眼眸一沉,默不作声的从藤椅边的小桌上拿起一块鱼食,一点一点的扳开,再扔进湖中。
锦鲤争食的声音在紧绷的环境中显得特别嘈杂,谢启撇开头不做声,因为私人情绪影响到办案的进度,不是他该干的事。
可是秦敛现在明明就是在找他麻烦。
好像以为他的烦恼不够多似的,光是樊林的去向他就已经很心烦意乱了。
刚才为他引路的童子又小跑了过来,脆生生道:“老爷,门口樊将军求见。”
谢启整个人拔高了声量,像被人抽了一鞭子,脱口而出:“哪个樊将军?是樊大将军?”
小童笑意盈盈:“回谢大人,不是樊大将军,是樊家的少爷。”
秦敛眼波不动,继续把鱼食投进湖中,只回了一句:“不见。”
“是,奴才知道。”
谢启急了,拦住要去赶人的仆人,冲秦敛大声喊道:“等等,为什么不见?秦相——你——”
秦敛忍耐到极限一样,把手中的鱼食狠狠扔到地上,全然不似以往的冷静自若,眼中带厉,一向轮廓俊秀的脸都似变得冷硬起来。
“谢启,在我的面前,就不准想别的人!”
强硬又霸道并且已经到了咬牙切齿地步的语气让他头一懵,惶惶然就松开了童子的手臂,谢启退后一步,不假思索的就反驳:“你凭什么啊——简直莫名其妙!”
“我的人我的地方,你说我凭什么!”秦敛掐住他手腕,往自己怀里拽,谢启这个时候骨子里倔劲也涌了起来,两病号就在池子边上你扯我拉,周边仆人皆垂低了眼,一副清风过无痕,两眼不留物的样子。
终究还是谢启的力气胜了一小筹,慌乱中腾出一只手,猛地朝秦敛肩膀推去,秦敛脸色一青,没稳住脚,整个人就往后狼狈退了好几步,手及时撑在了池子边上的石柱上,一时似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被推到的地方似乎有红晕渗出,渐渐染红了整个肩膀。
谢启呼吸一紧,立刻走上前想去扶秦敛:“你,你,你怎么了——”
明明是秦敛自己发毛病,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显而易见这就是病人耍脾气,无理取闹!谢启给自己找了无数理由,可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自责起来。
按照秦敛惯有的态度,应该是风轻云淡的一笑,说些‘很好’‘不需担心’这种客套话,然后皆大欢喜……
可是秦敛这次拍开了他伸过去的手,啪的一声,谢启的手缩了缩,一下子没地方摆了。
谁说宰相肚里很撑船的……他现在就在人家肚里撞礁沉船了。
“好,你想让我去见是不是?那就传,传——”
最后那个音像撕裂喉咙说出来的,秦敛不瞧他一眼,眼角溢出的阴霾像冰刀一样,刷刷刺着周围,失控的秦敛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状态,陌生到让人畏惧。
谢启差点忘了,能走到这步的人,又岂会是润泽无刃的佩剑。
谁都带着面具,只是一个深过一个罢了。
秦敛坐回了刚才的藤椅上,没有理会肩膀上渗出的血,只让童子再拿了件大衣来,披在身上掩住血痕。
“还是……换下药吧……”谢启这么劝到。
继续拿起鱼食,肩膀上的伤似乎完全影响不到手抠鱼食的力道,撒进湖中泛起的涟漪也把秦敛眼里的暴怒给淡没了,除了脸色极差外再无其他异样,神色漠然发冷,好像刚才杀气腾腾的人已经被风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