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枚抹去一头汗,对唐青竖个大拇指:「老唐,你演技一级棒!」
唐青伸手摸摸郑枚的脸:「我是说真的,如果没有你那个承诺的话……」
谭兰花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喂,你们别打情骂俏了,快给我退出来,八重阵要启动了!」
是八重阵,不是七重阵!
马文才与唐青想尽办法,修改阵图,临时加了最后一重阵!
◇
天地之间一声嘶鸣,符文光华照耀,妖鬼精怪之气立时充盈八方。
八重大阵于瞬时启动,阵中相柳被逼出原形,化作如山般巨型九头大蛇,大张血盆之口,吞吐雷电,头撼岳,尾动地。
共工之臣名曰相柳,九首蛇身,自环,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
阵中一片洪水滔滔,泥浆翻滚,如沸汤矣。相柳九首各据一方,轰然撞击阵界。阵中天地灵气聚成天雷,隆隆炸响,自天宇霹雳而下,挟裹至刚至烈之气,击打在其身上,翻卷皮肉,烙下焦痕。
阵法已动,唐青与郑枚立在阵外操场上看着头顶风云变化,妖鬼精怪五色气流奔走,谭兰花清虚之气熠熠生辉,阵中天雷一阵交织一阵,形成密不透风、光华璀璨好一张天罗地网。
「他在找的到底是什么?」郑枚还记得刚才的问题,如果不找到那件东西,就算这次侥幸了结相柳,恐怕他还会复活。
然而,那到底是什么?
唐青凝神思索,按照相柳所言,他与之有一剑之仇,这一剑到底是虚指还是实指,在吸收平法的力量后,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又为什么如今怎么也记不起来?
他正苦苦思索,忽而却听得震天动地一声吼叫,九头蛇骤然齐聚九头猛烈撞向南方离位。撞击数次后,空中开始响起清脆破裂之声。
「糟糕!南方属火,阴水克火,那个位置是舒老所在,他怕是要抵不住!」
正说着已见阵形大动,谭兰花所在东南、东位试图营救不及,阵位已然出现真空。
「我去救急!」
「带上我!」
唐青化出妖镰,背起郑枚,踏空而去。脚下便是九头蛇狰狞大口,冲撞出的阵法裂缝中蛇头向上拱动,试图破阵而出,妖鬼精怪想要修补之时,便被他吞入肚腹,发出凄厉惨呼。又是一阵「轰隆」声响,离位居然已经坍塌,白胡子老头身形轻飘飘震飞几尺,不省人事!谭兰花一人力抵三位,唐青想要救急,却重重撞在障壁之上。
「怎么回事,唐青?」
唐青幻出真身,通体莹碧,四足双臂,惟有须、发如沉海珊瑚之色,眉间天眼红光闪烁。他冲撞数次,却依旧不得其门而入。
『轩辕氏此阵,本意便在诛杀妖魔鬼怪,你一个妖物,此刻不在阵位,便不能入阵,就算入得阵,也怕是要遭天雷之击!』
「闭嘴!」
「唐青?」
「没事,小枚,我可以的。」
『还不打算叫我?现在能与他对阵的,只有我。』勾在身上的臂膊紧了紧,『叫我出来!』
又有一个阵位支撑不住,马文才扛起了三个阵位,阵形将破!天地一片惨嚎!浓云飞旋,霹雳闪烁,血花四溅!
『叫我出来!唐情,叫我的名字!』
「闭嘴!」
『叫我的名字!像以前那样!』
「啪!」响亮的掌掴声。郑枚顶着一张带着五根指印的脸,沉声道:「老子最讨厌别人抢风头!」他一面说着一面不忘机警扣动扳机飞速点射,将试图脱阵的三个蛇头用子弹打退,忽然间却一声痛呼。
「小枚?」背后只觉一处滚烫,像是烧红的烙铁烙在身上一般。唐青吓了一跳,一个身形不稳,向地上栽去,几个起落,勉强才落定,将郑枚放在地上。
「你身上藏了什么?」郑枚皱起眉头。
「不是我,是你!」
「我?」郑枚疑惑地探手摸向自己的衣袋,触手竟是微温的触感,摸着个圆柱状上大下小的坚硬东西,掏出来一看,好像是根小小钉子,只不过是平头。
「这是什么?」他疑惑道,突然醒悟过来,「啊,那天我去你家里搜查,在你一堆旧衣服堆里翻到过。奇怪,什么时候落到我身上了?这玩意干啥用的?」
唐青却脑中忽而灵光一闪:「小枚,我们找到了!」
「找到什么?」
「找到相柳无法完全复生的原因,找到昔日禹杀相柳后将之封印,后来却松动,导致其复活的关键。」
「就这根钉子?」
「是避水剑。」唐青叹道,难怪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昔日之事。避水剑为上古神铁所铸,他只是区区一只妖物,若非有平法之力加身,根本无法使用其物,他虽借平法之力斩杀相柳,自己妖魄也同时为之所伤,以致未能完全封印相柳之外尚且失去了所有相关记忆。
「避什么水?」
「传闻昔日大禹治水有三宝,河图、开山斧、避水剑,河图指引河道水情,开山斧劈山碎石,而避水剑还有另外一称,定海神针。」
郑枚嘴巴都合不拢了:「如意金箍棒?孙悟空?」
「呵,那只是小说。你们人类有历史学家说所谓的避水剑,也就是定海神针是大禹治水时测量江河深浅的水标,单从定海神针来说没错,但他们弄混了的是,避水剑是避水剑,定海神针是定海神针。大禹治水用定海神针,但斩杀相柳之类为孽的水族时却毫无疑问用的是这支避水剑,只不过在斩杀相柳后,为将之封印,避水剑留在了相柳的斩杀地,与之一同化骨,其后,人们提起来便只知大禹三宝,误将避水剑与定海神针混作一谈。」
「那我们用这根小钉子就能杀掉相柳?」郑枚疑惑道,「怎么用?」
唐青思索着:「相柳虽为水神共工之臣,如今看来却并不只属阴泽之象,其所过之处,皆化沼泽,因而为阴土阴泽相交之象。传说只道大禹斩杀相柳,却没说具体方法,不过据说杀死相柳后,他曾以其血为池,堆泽泥为共工台……」
郑枚忽而道:「等等,如果相柳拥有的是沼泽的力量,大禹诛杀他是不是可以看作治理沼泽的过程?今人治理沼泽的方法就是在沼泽中建立水库,将水归入水库续存,而沼泥失去水,自然变得不会沉陷,可另作他用!」
「我懂了!」唐青恍然大悟,『所以其实,大禹不是在杀了相柳之后才做筑池堆台的事,事实上,筑池堆台将水、泥分开,便是杀死相柳的方式!如果说相柳的血便是沼泽的水,肉身则为沼泽的土,他的力量来自两者相融,要杀死他,便要将其血肉分离,而这根钉……」
「打蛇打七寸!」郑枚笑道,「唐青,这根钉看来是钉在这九个头共同的七寸之上,用以放血化肉!」
他这话声方落,忽听得天地间响起振聋发聩一声异鸣,晨昏无光,日月皆掩,飞沙走石中,但见相柳九个蛇头左甩右撞,尖牙利齿,竟然硬生生将一张天罗地网由裂缝处扯出硕大缺口。洪水夹杂泥浆,滔滔滚滚,顷刻便要由那缺口向四处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