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亮的客厅铺了故意做旧的原木地板,一面墙上贴着古旧的白色民房砖头样式的墙砖,原木架子上摆放着藤蔓植物和一些陶器摆设,柔软的沙发也套着素净的米白色沙发布,落地窗外可以眺望到后海碧绿的河面。沙发对面的墙上嵌了电视机,底下的电视柜上摆着PS4和音响。开放式的厨房太干净了,显然没怎么使用过,不过器具倒是一应俱全。
林奇脱了鞋率先走了进去,楚央没动,便冲他招招手,“进来啊,愣着干什么?”
楚央也脱了鞋,总觉得自己一身风尘仆仆,会弄脏了这间显得太过干净的屋子似的……林奇把外衣脱了,随手扔到沙发上,然后便拉着楚央转了一圈。“厨房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不过冰箱基本是空的,你要是想做饭的话我们可以去超市买点东西。客厅你也可以随便用。”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沙发上一个白色的东西动了一下,楚央才意识到,有一只猫一直趴在沙发上团成一个团睡觉,和旁边那些毛茸茸的靠垫混在一起,根本没看出来。林奇一把将猫捞起来,拎到楚央面前,却见白猫个头着实不小,而且生着一双鸳鸯眼,分外漂亮,“这是馒头,我室友。”
馒头冲着楚央轻轻地喵了一声。
楚央有点怕猫,因为小时候被猫抓过,还被爷爷逼着打了好几针狂犬疫苗,于是有点尴尬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啊……你好……”
把馒头扔回沙发上,林奇带着他参观了书房。里面四面墙壁全都被书柜沾满了,满满当当堆满了书,就连墙角都摞着好几堆没地方塞的。宽大的办公桌上有电脑和摄像头,还有两架用来放dv的架子。楚央大略瞟了一眼,发现有很多书他根本就不知道是用什么语言写成的。
“我这儿有一间客房,你可以先住这儿。”林奇说着,推开他自己的房间隔壁房间的那扇门。一间很不错的屋子,床、书桌、台灯、衣柜一应俱全,墨绿色的田园风格子窗帘拉开了,采光也相当不错,而且似乎定时有人打扫的样子。
“你这间房间一直就这么空着?”楚央心疼一般说着。北京寸土寸金,有人连厕所都买不起,他竟然住得起这么大一间房?
“以前有过室友,不过后来他搬走了。”林奇随意地耸耸肩,“后来就一直空着了。反正我也不缺钱花,没必要外租给别人。”
楚央莫名有一种被包养了的错觉。
放下行李,楚央洗了把脸,便匆匆叫了车赶去祝鹤泽发给他的医院地址。林奇接到一个电话,似乎要出去一趟,便没有和他同行。
今年冬天的北京冷的厉害,感冒的人似乎不少,医院大厅里挤满了戴着口罩连声咳嗽的人们。复慈医院是北京最大的医院之一,几栋大楼中间有空中走廊相互勾连,初来乍到的人根本分不清哪儿是哪儿。楚央跟前台问了半天才找着北,匆匆赶去住院部的大楼,上到五层。医院里的墙壁上面是白色,底下刷着豆绿色的漆,风格虽然古老,但设施先进,环境也十分干净。走廊里来王着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和来探病的家属,熙熙攘攘倒是十分热闹。
陈旖所在的病房住了六个病人,楚央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病床上看漫画咯咯直笑的陈旖。
她看上去瘦了一圈,原本圆圆的脸颊凹陷了下去,头和身体不成比例,愈发像个豆芽菜了。楚央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她是两年前在机场分别的时候,她用力地抱了抱他,告诉他要坚强,一切都会没事的。
她一直都是他们五个人里最乐观坚强的。
“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楚央的身体抖了一下,转过头来,发现是大概刚刚出去买东西的祝鹤泽。
她也瘦了,真正瘦到了她以前想要的那种骨感的地步。一侧鬓角的头发剃掉了,剩余的染成了深蓝色,看上去愈发特立独行,还多了一丝颓废的冰冷。眼睛下面有着遮瑕膏也遮不住的黑眼圈,全身上下都透着疲惫的味道。
楚央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到头来一句都说不出来。他默默地跟着祝鹤泽进了屋,站到陈旖床前。陈旖感觉到有人来了,一抬头,圆圆的眼睛立时瞪大了。
“楚大哥!!!”她欢呼一声,把漫画书扔到一边,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就抱住了楚央。楚央被她冲了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闻到从女孩身上传来的浓重药味,愈发觉得心疼。
“小妮子,你怎么瘦成豆芽菜了?”楚央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
祝鹤泽看她如此开心,也忍不住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陈旖拉着楚央坐到病床上,连珠炮似的问着他最近好不好,在温哥华过的怎么样,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仿佛是怕一停下来,楚央就要问她一些其他的东西。楚央于是也耐心地讲着,讲他在温哥华四处打工,后来去了一间温泉酒店当客房服务,还认识了一个网红。当然,他省略了所有那些古怪骇人的事件。聊了一会儿,祝鹤泽轻声对陈旖说,“该吃午饭了。”
陈旖于是乖乖地点头,对祝鹤泽露出一个甜腻的微笑。楚央看到祝鹤泽的动作稳健而轻柔,定然是早已习惯照料病人了。她温柔而忧伤地看着陈旖,那种眼神,楚央认为自己认得出来。
她应该是和自己当初一样,暗恋着不敢告白的对象吧。
陈旖后来又开始讲在病房里的趣事。周围的几个病友似乎也很喜欢她,被她逗得大笑不止。说着说着,陈旖忽然神秘地低声对楚央说,“楚大哥,你知道吗,这家医院闹鬼……”
楚央一愣,一股不祥的预感开始涌上心头,“为什么这么说?”
陈旖刚要开口,忽然听祝鹤泽说道,“好了小妮子,别再乱听那些无聊的传言。”
“是真的!我也听到了!”陈旖执拗地说。
“够了!”祝鹤泽竟似乎有些生气了。陈旖略略瑟缩,吐了吐舌头,便也不再说话了。
临走的时候,楚央和祝鹤泽站在走廊里。祝鹤泽摸了摸裤袋想要吸烟,又想起来这是医院不能抽烟,有些烦躁地咬着自己的拇指指甲。楚央低声问,“你让我回来,是有什么困难了么?”
祝鹤泽点了点头。
“她这个病的治疗费……太高了。连下一次的手术费都凑不齐,还有平时要吃的药很贵……我和苏钰真的已经没办法了,才来联系你……”
楚央皱眉,“还差多少?”
祝鹤泽沉默片刻,轻声说了个数。
楚央没有做声。
“这还只是手术的费用。还不算住院费、化疗费和医药费。小妮子她已经打算放弃治疗了,每天吵着要出院,这两天又开始说闹鬼的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说着,眼泪溢出,连忙扭过脸去擦掉,不想让楚央看见。
楚央靠着墙壁,垂着头想了一会儿,终于他抬起头来,伸手按了按祝鹤泽的肩膀,对她露出来一道温和的微笑,“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你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