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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敌(2)

作者:千觞/尘印 阅读记录

池梦蝶被小二抢白得哑口无言。沿途走来,确实见到句屏大片农田颗粒无收,灾情十分严重。

他投宿的这家小客栈里,也只有几个客人,营生惨淡。

望了望周围,整个大堂里就他一个人在吃面,池梦蝶招手叫小二坐下来。“来,来,我还要跟你打听个事。那个卫应侯爷,他是不是……”

他刹住了下文,小二狐疑地道:“是什麽?”

“是……断袖。”池梦蝶压低了声音。

小二正闲得无聊,一听不禁来了精神,抹布往肩头一搭,老实不客气地坐在桌子对面,眉飞色舞。“你是外地来的,肯定不清楚咱们永稷城的风气。那些达官贵人富家老爷们,都爱逛楼子。那里除了风骚娘们,还有漂亮少爷,说是不比娘们差。侯爷没准也喜欢那调调儿。”

池梦蝶听小二说得猥琐,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僵著脸道:“永稷的男人都是男女通吃麽?”

“那也是有钱人才玩得起。”小二一心想在这外乡人面前卖弄,眼看四周无人,胆也粗了,一脸神秘地向池梦蝶低声道:“实话告诉你,官爷们还不都是跟上边学样?先皇喜欢搜罗美少年是出了名的,贵人老爷们自然也要养几个少爷充充场面。啊──”

他突然像发现了什麽,凑近脸看著池梦蝶,频频点头,末了用力一拍池梦蝶肩膀,道:“我怎麽之前没注意,原来你长得真不错。兄弟你以後出门可要小心点,万一被人伢子盯上了,把你卖到楼子里,你这辈子就算完了,别怪我小吴哥没提醒过你啊!”

“呃!”池梦蝶一口面条堵在喉咙口,险些噎死。

小二关照完,看到老板捧著算盘正从楼梯下来,他忙跳起身,弯背哈腰抹著桌子走开了。

池梦蝶三两口吃完面条,回房洗脸,想著先前秦沙府上那管事和小二的话,心情越发烦躁。

那个卫应侯,十有八九好男风。否则,就算句屏想劫持个赤骊皇子在手当人质,也该抓最得皇母宠爱的他,而不是大哥重楼。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池梦蝶将手里的毛巾当作了秦沙,绞成条麻花,咬牙切齿道:“姓秦的,你要真把我大哥……哼哼,我就让你自己屁股开花。”

第2章

在客栈里窝了两天,确定并没听到卫应侯府捕人的风声,这天清晨,池梦蝶再度出击。

经上次一闹,估计秦沙家的看门狗都已经认识他,池梦蝶离府邸近百步时,没有再往前走,缩在围墙拐角处打量起地形。

走正门,是不用指望了。他把目光望向青灰色的高墙──越墙而入不成问题,就不清楚墙後是否有机关设伏。可不入虎穴,哪能救出大哥?

他心一横,刚要翻墙,一顶青布小轿映入他眼帘。

四名轿夫将轿子抬到台阶下便放了下来,其中一人蓦地捂著肚子弯下腰。池梦蝶耳目灵敏,听到那人嚷道:“糟糕,我好像吃坏东西了。”

另三人取笑道:“小卢你就是事多,快找个角落办事去。侯爷就要来了。”

秦沙要出府?池梦蝶一喜,心想这可是大好机会。

那姓卢的轿夫急冲冲地奔向围墙拐角後,还没站稳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松裤头,猛然间後背遭人一记重击,顿时不省人事。

池梦蝶收回拳头,接住轿夫,剥起这人的衣服鞋子。这轿夫个子没他高,肥瘦却差不多,衣物穿上还算合身。

穿戴停当,他听见那几个轿夫在喊“小卢小卢”,忙应了声,伸手在地上抹了把灰,往脸上乱涂一气,低著头跑回大门口。

一人奇道:“你小子脸上怎麽回事?”

“走得急,摔了一跤。”池梦蝶装作擦脸,在袖子後含含糊糊地道。

那人还想再问,数人已跨出大门,走下台阶。当先的颀长男子二十七八光景,一身锦缎华服,发束王侯冠,相貌英武,正是秦沙。

池梦蝶和秦沙曾在池女皇寿宴上照过面,怕被认出,他把头垂得更低。秦沙却眉含隐忧,根本没去留意眼前的几个轿夫,径自入了小轿,放下帘子。

“进宫。”

“是,侯爷。”几个轿夫齐声恭应,稳稳抬起小轿,迈开步伐。

池梦蝶走在轿後,生平第一次为人抬轿,倒也学得有板有眼。只是秦沙要去的地方是皇宫,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堂堂卫应侯进宫面圣,居然只用顶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轿,也太没排场了。

他却不知道句屏因饥荒肆虐,各地已陆续有灾民滋事作乱。朝廷一边派兵镇压,一边下令百官捐资赈灾,凡事不得铺张,以安抚民心。一时自王公贵族以下,纷纷改用小轿代步。

秋日的阳光逐渐热烈,洒满了永稷城的街道,行人渐多。池梦蝶闷头赶路,尽想著该找个僻静地方才方便下手,不知不觉轿子已经到了句屏宫城前。

被护城河环绕的城墙高达数丈,青砖上雕刻著形态各异的飞禽走兽。上前盘查的守门侍卫见是卫应侯,忙收起铁戟,恭敬放行。

句屏百官觐见天颜,入宫後便得寄放车马,步行面圣。秦沙身份显赫,不受这约束,进了宫门後也不要宫奴带路,吩咐轿夫径直向句屏皇白天处理政事的青阳殿行去。

除了池梦蝶,那三个轿夫似乎已来过多次,抬著轿子轻车熟路绕过亭台长廊,穿过道重兵把守的圆拱门後又沿白石小径走了半柱香光景,停下脚步。

池梦蝶本以为那青阳殿一定恢宏绮丽,气派非凡,谁知入眼郁郁青葱,仅有几间竹子茅草搭建的低矮屋舍,屋子四周种著些花草,还有几株大树,遮住了日色,只从枝叶间泄落数点光斑。

浓重的草药味夹著数声断续轻咳,从屋内飘出。

句屏国的皇帝,莫非是个病痨鬼?池梦蝶心里嘀咕,跟那三人一起放下了轿子。

秦沙下了轿,向迎上来的一个垂髫宫女道:“皇上今天病情如何?”

那宫女唤了声侯爷,还没答话,屋里的男子已听到动静,扬声道:“卫应侯你来了,可是有什麽要事禀报?进来吧!”这人的声音虽在病中,显得虚弱无力,却仍然清朗动听。

秦沙告了声罪,踏进青阳殿,顺手关上两扇竹扉。

几个轿夫在屋外站得毕恭毕敬,屏气敛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池梦蝶也只能低头陪站,他凝足耳力聆听屋内,在句屏皇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里依稀听见秦沙在低声说著什麽灾情和叛乱。

再听了半晌,他已听明原来是句屏境内有人打著“应天意 灭殷氏”的旗号带头起义,将许多州府原本如一盘散沙的饥民召集麾下,步步逼近永稷。

活该!谁叫句屏人劫走他的大哥!池梦蝶幸灾乐祸地撇了撇嘴。句屏越乱越好,最好让秦沙忙个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大哥重楼,那等他救了大哥後也更容易趁乱脱身。

屋里两人还在商议对策,池梦蝶已经没心思细听,好不容易等日头移至天中,两扇竹扉终於开了,秦沙脸色凝重缓步而出,坐回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