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冲管家挥挥手,他才像明白似地跑过来也躲在床下,刚藏好,外面的士兵就已经踢开了门。
我把脸埋进被褥里,只伸出一双耳朵,细细听着动静。
那些士兵并未贸然闯进来,似乎也对会不会惊吓到季流公子这件事心有余悸,而是现在门口探头探脑一会。我听见他们自语道“奇怪,方才明明听见了公子的叫声,怎么现在一个人的没有?”
既然管家说我从背后看与那季流长得颇像,那我这招偷天换日也算用得其所,只要他们不掀开了被子点着灯细看,也绝对查不出所以然来。
几个士兵控制着步伐上屋子里来窸窸窣窣到处查看,没什么发现,我又恰当地轻咳了那么两声,做出个想要翻身的动作,果然效果显著,那些士兵的脚步声先是一顿,然后又加快些许,全部出了屋子,还顺道带上了门。
直至此时,我才松下一口气。
管家爬出来,一张脸白得在夜里都可和夜明珠媲美,“公子,方才可真是吓死小的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这不屁事没有。”我故作正经调侃了他两句,正要起身,外边忽然又传出来一堆士兵的声音,这次他们不光没压住嗓门,还怕吵不醒周围的人似的一通齐刷刷怒吼:“参见将军!”
知道此事我才恍然反应过来,我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东厢是主人就寝的地方啊!
我从来没想过邵云的名声有如此大的震慑力,因为管家已经成为第二个咯噔一下嗝屁过去的人,躺在地上人事不省,我匆匆忙忙爬下床将人也推进床底下藏好,然后又回到床上学着刚才的模样裹上被子,一个劲地念着阿弥陀佛,邵云你可千万别进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底是自作孽不可活,一帮士兵在外边朝他们的主子如此这般地汇报了一番,而后我听见他疑惑的声音道:“有人闯入东厢?”接着门伴随着咯吱的声音被缓缓推开了。
这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我听得很准,必是邵云无疑,他站在床边端详我半晌,才转过身去冲门外的士兵道:“没什么事,阿流他睡得很熟,你们也下去吧,别吵着他。”末了,他还吩咐门边的士兵将门关好。
我听见外边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后渐渐恢复静谧,可邵云并未出去,他站在床边窸窸窣窣地脱了衣服,然后坐在床沿上。
我一颗心顿时跳得飞快,这人莫不是,莫不是要和他的“拙荆”行房吧!
天哪,这该如何是好!
我不动声色将头朝后方微微扭了一点点。
万幸他只是坐在那里望着我,并没什么出格的动作。
“要看就别偷偷默默地,正大光明的看也没什么不可,我正奇怪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原来睡在这的人呢?”
忽然冒出的声音将我吓得直接从床上滚到地上,我哎呀一声,腰部着地摔了个脆的。
他伸手抓住我后颈的衣领把我重新提回床上,一双眼正似笑非笑将我望着。
“你你你……我我我……”我舌头打了结,伸缩半天也未讲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又继续道:“你这人当真很会惹事,在文大人家惹了一堆麻烦不说,在我的府邸里也给我找麻烦,难道你摸过来的时候没人告诉过你我严令过东厢是任何人都不能乱闯的么,你闯进来倒也罢了,我且问你,你将床上原来的人弄到哪里去了,又自个躺在这里,难不成你早就存了勾引我的心思,要与我共赴巫山,度那鱼水之欢?”
他这一番长篇大论下来直接将我脑子绕城了浆糊,唯有最后一句我弄明白了意思,当今将衣裳领口捂得严严实实,顶着张大红脸道:“谁……谁要和你共赴巫山,度那鱼水之欢了!我只是……只是……”
他身子前倾,脸又靠近了些,“只是如何?”
“只是怕又招惹到那些莫名其妙的麻烦,天知道你那个‘拙荆’季流公子有个那般脆弱的脑子,我站在这还一句话没说呢,他就给吓晕了,管家与我道你这人最看不得自家老婆受欺负,如果被别人发现我把你家‘拙荆’咯嘣一下吓得晕菜了,还不知道你这个做大官当大将军的要怎么整我这个穷酸小老百姓呢。”我噼里啪啦也跟着说了一大通,喘上两口气,再瞧对方的表情,似乎也不是要怪罪于我的意思。
邵云面带微笑对我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睡在这里,那原来躺在床上的人呢?”
我真觉得自己是不是瞎了眼睛。
有没有搞错,嘴里说着这个问题,他居然还在对我笑?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瞧管家只听了个名就吓晕过去的架势,我还真以为邵云他发起怒来恐怖非常,以为自己死活要栽在这里了,可是现在,他居然还在对我笑,而且是那种暖洋洋让人看了就想冲过去将人抱住的微笑?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此时此景,也只有一种说法解释得通,师父说过天底下有那么一种心口不一的伪君子,当他们高兴得不得了的时候,会哭哭啼啼喜极而涕;当他们怒气冲天压抑不住就要爆发的时候,反而是一副乐呵呵满脸堆笑的表情。这样的人往往比喜怒形于色的家伙更可怕,正常人生生气,没准骂你两句,打你两拳也就过了,这种人要是跟你较起真来,没准笑过之后,就会从背后变出一把尖刀冲着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眼下这邵云不正是这般情况么。
我弄晕了他的心上人,他定然早气急攻心,此刻面上带着笑是情绪就要崩溃之前的阎王笑,下一刻铁定会掏出他的枪来将我捅个窟窿。
我不做他想,只可恨师父为什么要告诉我天底下有这种人的特性又不教我些应对方法,真刀真枪的打架,我可不觉得我对上这位朝堂大将能有什么胜算,但坐以待毙,又着实不是我的作风,眼下唯有掩耳盗铃的一招应该还能保住小命,我见他手往后探似要摸出凶器,于是也咯噔一下,身子往边上一栽,两眼翻白,不再动弹。
既然装死能躲过狗熊的猎杀,那现在装晕多少还能糊弄过去吧,除非这邵云真有那个面皮往毫无抵抗之力的人身上补那么一刀。
“你怎么了?”邵云拍了拍我的脸。
我纹丝不动。
“你若要装晕也得寻个好的契机,再不睁眼,我可真要与你解衣相对,共赴巫山了。”说罢我感觉腰间一松,已被解了衣袋。
我有心强忍住不动,失了贞操总比没了小命要好,但当他一记轻吻忽然落在我脸上时,我才发觉所谓“士可杀不可辱”的真正含义,一个懒驴打滚滚下床,摆出一记山野拳法的架势,大喝道:“枉我一直当你是正人君子,真是瞎了眼。”
他坐在床上与我道:“你这话我却不十分明了,此处是我家,你虽是客,但有些当做有些不当做应该清楚。既然不该做的事情你都做了,我也不打算追究,只要你告诉我原来床上躺着的人去哪了就好,可你不光不说话还给我装晕,我除了用些能想得到的手段,还当如何?如果这算小人所为,那怎样才能算是正人君子?你说士可杀不可辱,你这夜探民宅挖人隐私的行径,又是一般‘士’能做出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