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归瞧了一阵,只觉梁萧身法眼熟,心念一闪,忽地双目陡张,叫道:“三才归元掌!他用的三才归元掌!”这话一出,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
花无媸冷笑道:“才看出来么?”明归惊疑不定,盯着她说:“你教的?”花无媸冷笑不语。她见场上二人斗得难解难分,梁萧仗着绝妙身法,东躲西藏,“三才归元掌”的真正妙处,一成也没发挥出来,不由心想:“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路武功是那负心贼创下的,清渊、慕容不能学,这小子却不同,学来对付明家叔侄,也算以毒攻毒。”想到这儿,她扬声说:“明老大,你说老身可以随意指点他吗?好得很,我就指点给你瞧瞧。”说罢目视场中,扬声说:“梁萧听好。”
梁萧闻声一愣,几乎被明三秋一掌扫着,耳听花无媸说道:“三才归元者,气凝于内,神游于外,审敌虚实,伺机而动,此乃攻守之要。”
梁萧听得心中奇怪:“老太婆说得头头是道,难道也会这路功夫?”他心中疑惑,可惜身在斗场,无法细问,听她说得在理,也就姑妄听之。
花无媸又说:“三才归元掌以心法为上,步法次之,掌法为下,你知道步法掌法,却不明心法。心法有三:‘镜心’、‘无妄’、‘太虚’。前两者是‘唯我’的境界,‘太虚识’是‘无我’的境界。所谓‘唯我’,万物忘形,唯有自身,正所谓:鱼游水中而相忘乎水,鸷鸟乘风却不知有风。”
梁萧听到这里,心念一动,转身让过明三秋左手一招“玄形掌”,一错步,又避过他右手一招“千龙拳”,朗声叫道:“横尽虚空,天象地理无一可恃可恃者唯我!”花无媸喜上眉梢,说道:“对!我有几句口诀,可助你平定心胸,养气足身。”也不避嫌,当着众人说出。但梁萧印证日前所想,好比醍醐灌顶,顿生妙悟。
明归听她口若悬河,心中十分恼怒,可是大言已出,追悔莫及。瞧得梁萧凝神倾听,不觉心想:“这样也好,趁他分神,杀他个措手不及。”他叔侄连心,明三秋也是一般想法,诸般狠招毒招一并使出,罡气排空,好似电轰雷鸣。
梁萧得花无媸指点,“神游于外,气凝于内”,耳听说话,心中领悟,对明三秋视如不见。足下三三化四四,四四出梅花,直走到“六六天罡步”,来去自如,竟成周天异象。明三秋招式虽猛,一时却也奈何不了他。
花无媸见梁萧如此颖悟,也觉无比惊奇,口中不停,继续传授梁萧料敌破敌的诀窍。她谈的都是大略,可梁萧听之于耳,领悟于心,花无媸还没说完,他已一变退让之势,诱敌入彀,施以反击。“三才归元掌”遇强越强,对手越是全力猛攻,它越有可乘之机。明三秋内伤发作,心气浮躁,招招倾力而为,便如飞蛾扑火,正投梁萧心意。
明归瞧得焦躁,眼望斗场,耳中却倾听花无媸所说的口诀,只盼听出一些端倪。忽听她念到“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省起这三句出自《庄子·天道》一篇,当即低头苦思。但这“三才归元掌”拳理玄妙,明归明知口诀出处,可是想破脑袋,也猜不透其中的真意。
梁萧深明拳理,话一入耳,便生妙悟。二人又拆数招,明三秋一拳打空,收势不住。梁萧看得分明,大喝一声,双掌齐出,一招“三才归元”按向明三秋后心的神道穴。明三秋听到风声,奋起全身气力,向前纵出丈余。梁萧一招落空,惧怕反击,马上后撤。明三秋这一纵也牵动了伤势,胸中气血翻腾,几乎站立不稳。花无媸暗叫可惜:“这孩子内力不济,要不然,这一掌就可锁定乾坤了。”
又斗数招,梁萧觑个破绽,忽自右方攻到,明三秋不及转身抵挡,他又转到左方。明三秋向左,他又到了右边。二人团团转了十多个圈子,明三秋一连十拳,拳拳打空,胸口无比窒闷,一口鲜血涌到喉间。
花无媸看到这里,不觉动容:“这梁萧真是少有的奇才。刚才我说:‘伤敌一分,反复攻其伤处,一指溅血,引其血流不止。’他学来就用,还用得这么巧妙。”想着大生顾忌,“他为我所用,倒是好事;如果与我作对,真是绝大的祸胎。”
花晓霜始终提心吊胆,很替梁萧着急,眼看明三秋摇摇欲倒,忍不住问:“爹爹,萧哥哥再快一步,便可胜了,为什么总是慢了些,叫人看得心急。”花清渊摇头说:“看来容易做来难。这会儿双方都是疲惫不堪,别说一步,半步也快不了。你别看他们越打越慢,比起快的时候还要凶险呢!”花晓霜心惊肉跳,盯着斗场,不知不觉揪紧了母亲衣襟。
“三才归元掌”极耗内力,梁萧内力较弱,奔走已久,丹田空空如也。明三秋被梁萧的“疲敌战术”扰得心力交瘁,鲜血一阵阵涌上喉头。两人各有各的苦恼,比斗意志,倒胜过比拼武功。又斗十招,梁萧觑个破绽,向前一扑,明三秋听到风声,正要闪避,哪知头脑沉重,两眼发黑,只觉后心一痛,满口鲜血如箭喷出,身子一晃,缓缓跪倒在地。
梁萧打中对方一掌,反被震退了两步,一跤跌坐在地上,恨不能一头躺下,永远也不起来。
这一阵斗了两百余合,胜败交替,变化诡奇,众人看得神驰目眩。灵台上静悄悄的,只剩下了梁萧与明三秋的喘息声。
第十二章 舍身饲虎
“当……”,波斯水钟发出长鸣,酉时已经到了。梁萧听到钟声,神志一清,长吸一口气,摇晃着挣扎起来。明三秋见状也想挣起,可是稍一动弹,五内如焚,眼睁睁望着梁萧一分一寸地站了起来。
梁萧当先挣起,心中狂喜,岂料还未站直,又觉腿酸脚软,向前扑出。这时两人一举一动,无不牵动人心,梁萧这一扑,惊得花慕容失声娇呼,见他踉跄站定,又松了一口长气,心子突突乱跳:“臭小鬼,吓死人了!”
花无媸见梁萧站定,略一默然,走上一步,缓缓说:“恭喜足下,从今往后,你就是天机宫的主人!”
宫中人无一不惊,想到从今往后,就要听这无赖少年的号令,心中均是茫然。秦伯符更想:“我以前还要他当徒弟,现在却做了老子的上司!”接着又想,“当年我打得他好苦,也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徇私报复。”想着双眉紧皱,暗暗发愁。花慕容也芳心忐忑:“我以前常和这小子作对,这回他做了宫主,不知要不要找我的茬儿。”
只有花清渊眉透喜色,上前笑道:“梁萧,啊,不,梁宫主,恭喜恭喜。”花晓霜听了这话,才确信梁萧真的做了天机宫主,心头一阵迷乱,盯着他合不拢嘴。
梁萧喘息初定,双颊泛起一丝血色,闻言微微一笑,说道:“花大叔,你可真笨。”花清渊一愣。梁萧抬起头来,扬声说:“这个宫主,我才不做!”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