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镇的封印铁定是出了事,无论出了什么事,到如何程度,自己铁定扛不住,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虽说第一时间就给师门传了讯,可是作为正一教的道门行走,一旦发生什么,他绝对首当其冲,连缓一缓的余地都没有。
在遇到饕餮之前,萧玦愁得直挠脑门,遇到饕餮之后,他想抱大腿。
于是乎,酆都镇的父老乡亲们又得以目睹一个奇观。
包子铺的掌勺小哥单肩扛着一个简直只能用巨大的爷爷辈来形容的油布包袱,根据从里面露出的粗壮的腿部,似乎可以判断是一只大到吓死个人的野兽,而他右脚小腿肚上则挂了一个人,是的,一个人。
只见那人用两条胳膊死死的搂着掌勺小哥的小腿,整个人趴在地上被往前拖,从头到脚蹭了一身土,有眼尖的能通过那身灰扑扑的道袍认出这就是在菜市场摆了几天摊的算命道士,敢在妖魔鬼怪乱舞的酆都镇穿正一教统一制式的道袍,他还真是上天入地头一人。
就这样,萧玦凭借着死皮赖脸,被这么拖到了酆都镇包子铺,然后差点没被奔出来迎接掌勺小哥的大黄整个咬掉脑袋。
“呔!这是何方妖孽!”
双臂向内曲成尖角,两手分别抵在大黄的血盆大口的上下边缘,堪堪让尖利的犬齿停在了与脆弱的脖子仅仅相贴的位置,浓重的腥臭熏得萧玦简直要晕过去,顺着牙壁流下的口涎打湿了道袍的衣领。
“哦,这是大黄狗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回答他。
“你家大黄狗可以一口把人的整个头吞进去啊!”萧玦怒吼。
“我家的就可以啊,可能是业务比较熟练吧。”声音的主人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强调。
声音的主人站在萧玦的面前,可惜正在拼死阻止自己被一口咬掉脑袋的他只能看到一双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鞋。
“既然是你家的快让它住口!救命啊!狗吃人啦!”
“哎哎哎!别乱喊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行了,只是被吞了个脑袋就大惊小怪的,想当年不能一拳打死一头蛟龙,都不好意思上街跟人打招呼。”
作为一个脆皮法系远程的萧玦觉得这个人简直蛇精病。
好在声音的主人也不是真想看到大黄狗吃人的奇观,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萧玦觉得手上一轻,原本想要闭合的力量消失了,整个吞掉他的头的血盆大口也瞬间撤掉,整颗脑袋都被大黄用口水洗礼过的萧玦总算是犬口逃生,保住了自己用来吃饭思考的家伙。
“噗——!!”
心有余悸的萧玦刚抬起湿哒哒的脑袋,就看到一张布满了褶子,简直就如盛开的菊花的人脸摆在他面前不足几寸的地方,还冲他粲然一笑,露出了一口简直要生出铁锈的黄牙。
毫无防备之下直视如此美景,萧玦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手脚并用的往后倒着爬,好不容易拉开了距离,才发现是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小老头蹲在自己面前。
老头年纪真的不小了,甚至身形都有些佝偻萎缩,虽然还挂着一脸猥琐的笑容,但是那身躯单薄程度实在让人担心他下一秒会不会直接断气。不过,萧玦知道,这个担心永远不会成真,因为这个老头早就已经断气了,他甚至能看到对方周身散发出一种只属于善鬼的模糊光晕。
善鬼这种高大上的东西,虽然在各类哄小孩的民间故事里层出不穷,主要任务除了帮助主角就是帮助主角,是一种被大英雄和好孩子随叫随到的神奇小精灵,烂大街到了哪个故事里没有出现几个善鬼都不好意思被写出来的程度。但是放到现实中,其稀缺程度足以媲美先天至宝,可遇而不可求,而且大多数善鬼奉行各扫门前雪的鬼生信条,对帮助小朋友和送英雄一堆宝贝没有丝毫兴趣。
酆都镇的包子铺老板就是这样一个完全没有特立独行欲望的善鬼。
我随大流,我骄傲!
包子铺老板的职责就是镇守北方癸地酆都镇,只要不试图颠覆生死轮回的秩序,除了卖相不佳以外,他就没有任何攻击性,当然了,他一旦攻击起来也没人性。
再不展露他攻击起来没人性这种隐藏设定的时候,包子铺老板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对小朋友和蔼可亲的老前辈。于是,和蔼可亲的老前辈看到小朋友被大黄舔的湿淋淋的脑袋,富有同情心的扭头对着伙房欢快的说:“小邵啊!让你媳妇把那块擦灶台的布拿来给人家擦擦头!”
这浓浓的恶意简直无法忽视!
很快,还真有一个窈窕的女子拿着一块干净的布巾从后院走进了大堂,步子迈得很开,不像一般姑娘那样碎步前行,看着有些稀奇,手里拿着的汗巾看着倒也干净,萧玦打从心底希望这不是擦灶台那块。
女子在离萧玦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将汗巾递给他,后者纠结着抬手接过,目光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这女子看着年纪尚轻,只有十六七岁,却做妇人打扮,穿着打扮到是朴素的很,全身上下竟没有一样多余的首饰,就算如此素净,也算的上是个清秀佳人。
萧玦的目光从女子脸上掠过,凝聚在了她的耳朵上,女子的左耳根处及右耳上角都有一块红斑,不同的是左耳是暗红色的云絮状,而右耳则是暗紫红色的条絮状,如果不是她今日把头发都堆上去梳了发髻也不会看的这么清楚,乍看之只不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胎记,若是这次出门之前,萧玦也会这么以为,但是一路降妖除魔过来,见到了不少奇闻怪事,连开棺验尸的仵作都客串过,对这样东西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尸斑,而且右边的比左边的更早出现。
第六章 对于饕餮大圣情感问题的探讨
擦,还是不擦?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萧玦盘腿坐在包子铺门口,手拿着白色的汗巾,望天的脖颈正正好好的扬起四十五度,忧郁的思考着人生。
大黄的口水实在不是什么琼浆玉液,可是他虽然二,也没有神经大条到用一个长着尸斑的可疑女人给的东西擦身体的地步。
好在作者是个富有爱心的人,就在他纠结犹豫的时候,大黄的口水已经被人吹干,彻底帮他省去了进退两难的选择,也让他由内而外散发出了一股腥而臭的内涵气息。其实那块疑似曾经就职于灶台的汗巾并不能拯救他,正确的选择是,趁大家还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前,火速去洗个澡。
比起故意误导恶心他的包子铺老板,在世上生活的岁月完全不够看的萧玦,还是太年轻了。
“是他吗?”
“对!就是他”
伴随着这段对话出现的还有四个身穿围裙的彪形大汉,他们把相比之下瘦弱不堪的萧玦围住,二话不说抓起他的四肢就把他抬了起来。
“你!你们干嘛!”被突然袭击的萧玦猛力挣扎,却被小臂都比他大腿粗的壮汉们轻松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