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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树上的女人(面包树系列)(27)

作者:张小娴 阅读记录

他笑得很无奈。

「再见。」我跟他说。

「再见。」他说。

我转身离开,离开他的视线。我刚才装着很幸福的样子,不过用来抵抗他的诱惑。他的觉悟来得太

晚。

我听到口琴的声音,应该是很远的,却沉重地压在我的心里,那首歌是我熟悉的,是林方文写给我

的除夕之歌:

「这一切的败笔,是因为你的怯懦,我的愚痴?

千年的等待,难道只是为了等待一次缘尽,一次仳离?

难道这年代,真是一个属于翅膀和水生根的年代?

能漂的都漂远,能飞的都远逝。

只有思念和忘怀,只有无奈和无奈--」

我仍然是那个听到他的情歌会流泪的女子。

我在北京和香港之间来回了很多次,林方文遵守诺言,没有再找我。对他来说,那天晚上求我跟他

见面,已经很不容易,他从来不会求我。

八月,迪之和光蕙结伴来北京探我,我们一起游故宫,那还是我头一次游故宫。

「上次我们一起去旅行是两年多前的事了。」我说。

「是啊!我觉得自己老了。」光蕙。

「那是因为你跟一个年纪比你大二十年的男人恋爱的缘故。」迪之跟她说。

「你和他怎样?」我问光蕙。

「我来这里之前,刚刚和他吵架。」

「为什么?」

「为了他太太。」

「我早就警告过你。」迪之说,「这是第三者的下场,不会有结果的。」

「你呢?」我问迪之,「你的伯母政策有效吗?」

「我来这里之前刚刚跟田宏吵架。我越来越忍受不了他,正确一点说,我是忍受不了做他的女人的

压力,我很累。」

「我也累,真是怀念没有男人的日子。」光蕙倚在我肩上说。

「我也很累。」我说:「有一个男人对你好,也是一件很疲累的事。」

在迪之和光蕙离开北京前的一天晚上,我们结伴去吃清真烤肉,庆祝迪之跳槽到一间新的唱片公司

做公关经理。清真人的烤炉有一张六人饭桌那么大,我们一边靠牛肉,一边唱《明天会更好》,迪之提

议和五加皮,我和光蕙只能奉陪一小杯。

「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我刚刚完成了一个铺位交易,价值一千二百万。」光蕙说。

「哗,佣金不少呢,恭喜你!」我跟光蕙碰杯。

「去他的男人!」迪之说:「我们不需要男人。」

「是啊!我们不需倚靠男人,也有本事活得很好。」光蕙说。

「我需要男人的。」我说,「我才不要跟你们两个人一生一世。」

「你猜你会不会嫁给徐起飞?」迪之问我。

「我也不知道。」

「你别忘了我们三个人的协定,如果你最先出嫁,要赔偿我们每人五千元。」光蕙说。

「也许是迪之先出嫁呢。」我说。

迪之呷了一口五加皮,没理我们。

饭后我们手拉手逛天安门。喝了五加皮,我的身体象发热一样,浑身滚烫。

迪之醉昏昏,问我:「什么是一生一世?」

我在思索一个最好的答案,迎面而来,是三个北京青年,打扮很前卫。跟三个青年走在一起的,如

果我没有醉眼昏花,应该是林方文。在那个广阔的天地里,当我思索着一生一世的问题时,何以偏偏遇

上他?

「很久没有见面了。」林方文望着我说。

林方文望着我,想说什么似的,我浑身发热,身体象被火燃烧一样,什么也听不到就昏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睡在酒店房间的床上,迪之和光蕙坐在床沿。

「你喝醉了,刚才在天安门昏倒,是林方文把你抱回来的。」迪之告诉我。

「他走了?」

「走了,他一直抱着你回来,他抱着你的动作真好看,他是很适合抱着你的。」迪之躺在我身旁说

「他好象还很爱你。」光蕙也躺在我身旁。

「迪之,你刚才不是问我什么是一生一世吗?」我问她。

「是的。」

「一生一世是不应该有背叛的。」

「不。」光蕙说,「一生一世是那个人背叛了你,你仍然希望他回到你身边。」

「我没有这个希望。」我说。

「那忘了他吧!」迪之说,「才子不太可靠,还是医生比较脚踏实地。」

「他为什么来北京?」我问迪之。

「那三个北京青年是一支地下乐队,他跟他们是好朋友。」

北京的冬天来得很早,十月已有寒意,十一月份已经要穿上大衣。十一月底,是我那一年度最后一

次需要上北京工作,徐起飞送我到机场,临入闸前,他把一个纸袋交给我,纸袋里,有一盒重甸甸的东

西。

「是什么来的?」

「你在飞机上拆开看看。」他神秘地说。

在飞机上,我拆开盒子,原来是一件有开司米内呢的干湿褛,捧在手上,很温暖。徐起飞应该正在

车上,想到我拆开礼物,会幸福地微笑,可是我没有,我毫不感动。我对自己的反应有点吃惊,从前他

对我做每一件事,我也感动,可是,自从在天安门再碰见林方文之后,徐起飞已经不能感动我。我对他

所做的事,开始无动于衷。

那一次我从北京回来,他来接机,看见我没有穿上那件干湿褛,很失望。

「那件干湿褛是不是不合身?」他问我。

「不是。」

他没有再追问。

十二月卅一日,徐起飞不用当值,可以陪我度除夕,我们选择跟去年一样在兰桂坊一间法国餐厅吃

饭。

我买了一只塑胶手表送给徐起飞,他很喜欢。

「这个型号很有收藏价值呢。」他说。

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找到那只手表,我觉得我应该对他好一点,我不断辜负他。

他送给我的礼物是一枚蓝宝石指环。那种蓝色是秋天里天色刚晚的蓝色,很漂亮。

「为什么是蓝宝石指环?」我问他。

「我们的爱情是蓝色的。」

「蓝色?为什么?」

「象秋天里天色刚晚的蓝色,我不知道它是否会变成黑夜,抑或经过了黑夜,又会再度明亮。」他

凝望着我,有点迷惘。

我突然下定了决心:「对不起。也许我们应该分手。」

他听到那句话,嘴巴紧闭着,脸有点发青。

「我替你套上指环。」他伤感地拉着我的手。

「不,不要给我,你留给一个更值得你爱的女孩子吧。」我难过地说。

他低下头,一直默默地吃光面前的东西,没有理会我。临危不乱,也许是他的职业病。

晚上十一时卅分,他吩咐侍应结账。

「我们出去倒数。」他起立。

「你先收回指环。」

「给你的东西,我是不会收回的。」他拉着我的手离开,没有理会放在桌上的指环,我唯有把指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