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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69)+番外

作者:北境有冻离 阅读记录

由于肿得实在厉害,荣钟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哭得满脸是泪地攥着徐京墨的手腕,呜呜咽咽地摇头求饶。

可徐京墨没有一点怜悯,他命人赐目无尊主的太监荣钟杖毙,几个人涌上来抓住荣钟,很快有人拿来四根廷杖,两根廷杖从他腋下穿过架起上身,两根猛地向他腿弯处打去,逼迫他跪在了小皇帝面前。

“行刑。”徐京墨的声音漠然而无情。

直到前两根廷杖抽出,荣钟被人踩住,大字型地跪趴在地上,厚重的木棍落在荣钟的后腰背处,击打发出捶肉碎骨的声响时,萧谙才大梦初醒一般,扑倒在徐京墨脚下,抱住他的大腿,哆嗦着求他:“徐相,徐相朕知道错了!你放了荣钟好不好,朕都听你的,求求你放了他,求求你……”

徐京墨无动于衷地将萧谙从地上搀起来,用手提住萧谙的大臂,防止他再跪下求饶。萧谙绝望地大哭起来,崩溃地朝行刑的人大喊:“住手,住手!都给朕住手——听到没有,给朕住手!不准再打荣钟了,别再打了……啊,住手……打死他,朕要你们都陪葬!”

行刑的几个太监听到这话,果然吓得不敢再动刑,可徐京墨只冷冷地看了萧谙一眼,而后攥紧了萧谙手臂,限制住萧谙欲要跑过去的动作,而后朝太监们喝道:“继续!”

那时徐京墨身为辅佐幼帝的权相,已是权倾朝野,而萧谙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太监们自然拿捏得清楚谁的话分量更大,于是继续动刑,几下重重的闷棍下去,很快荣钟的内脏就被打碎了,口鼻里全是血沫和碎肉,连痛都喊不出来,眼见着是要不行了。

荣钟最后好似回光返照一般,在廷杖即将落下的间隙,朝萧谙的方向微弱地挣了下,他眼珠外凸,血液混着涎水流的满下巴都是,口型变换着,最后朝萧谙说了四个字。

萧谙看懂了,那是——“陛下,救我。”

而后,荣钟吐出最后一口气,头软软垂了下去,死了。

就这样,荣钟在他面前,被一下一下,活生生打死了。

“啊……啊……啊!!!”

萧谙绝望的吼声从胸腔中撕裂而出,他第一次感到什么是痛,什么是悔,什么是恨!

一个时辰前,荣钟还在与他笑着说,摘了这些樱桃后,要为他亲手酿上一坛樱桃酒,等冬日初雪时挖出来,两人在檐下赏雪时烹酒来喝。

而现在,那个说要为他酿酒的人,等不到今年的初雪了。

他亲眼见着荣钟被杖毙,而后还要见着荣钟被草席一裹,像个垃圾似的被丢出宫去,后来,他曾带人偷偷去找过,竟是连荣钟的尸首都寻不到。

徐京墨实在……太狠毒,也太可怕了。

等萧谙哭得眼泪都干了,嗓子都哑了,徐京墨才弯下腰,用袖子给萧谙擦了擦脸,对他这样说道:“陛下,瞧见了吗?这就是拿捏不住自己身份的结局。陛下如今不再是皇子,登上了皇位,你就是天下臣民的表率,怎可再与从前一般,叫一个太监都骑到你头上,使唤你去做事?”

徐京墨的声音很轻,落在年幼的萧谙心里,是带着血的教训:“陛下需要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唯有你自己拿捏住了皇帝的身份,你才跟他们都不一样,是天命所为的皇帝。

“陛下知道坐不住这个位置的下场是什么吗?臣今日告诉你,下场就是,谁都想推上一个傀儡代替你,成为大衍真正的主人。到了那时候,绝非是今日失去友伴这般简单,而是你我都会丧命于此,尸骨无存!”

萧谙脑中嗡嗡作响,抖得牙齿都在打颤,明明是春日烈阳下,他却如坠冰窖。那种愤不欲生,恨之切骨的感觉,几欲令他昏死过去。那也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权力的重要性——没有实权的皇帝,就如同丧家之犬,朝不保夕。

身为皇帝,他只有将天下尽收掌中,甚至比徐京墨更胜一筹时,才有资格与徐京墨谈条件,才有机会对徐京墨提要求。

他那时想,总有一天,他也要将徐京墨踩在脚下,玩弄于股掌之间,要这刻薄寡恩、高高在上的徐相也尝尝他所受过的苦楚……为此,他宁可藏起一切恨意,舍弃所有尊严,不惜装作一只听话的狗,匍匐在徐京墨的脚边,只待一个机会,便暴起扑向徐京墨的咽喉,要他血债血偿。

想到这里,萧谙觉得喉咙一阵干涩,眼前掠过无数具尸体,触目之景俱是一片血色,他闭上眼,将这股不适努力压了下去,而后缓缓凑近徐京墨,用指骨缓缓摩挲着这人瘦削的下颌。

徐京墨也是这时才发觉,萧谙不笑的时候,眉目低垂下来,漆黑的眸子看起来是如此凶戾,宛如一头盯着猎物的狼。

萧谙轻笑一声:“哥哥……你让朕怎么信你?”

第四十六章 ·走水

“荣钟之死,是因为他该死……”

徐京墨陷入了一场久远的回忆,眼中酝酿着一场风暴,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侧头躲过萧谙勾起的食指,微微抬起身,在萧谙耳旁轻飘飘地吐了一口气:“我所做之事,不过是为了清君侧。”

这话宛如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就点燃了萧谙的怒火,萧谙掐着徐京墨的脖子,将人一把掼到墙上,狠狠地盯着他。脊背砸在冷硬的石墙,徐京墨顿时一阵眼花,觉得五脏六腑都好像被撞得错了位。

“所以季珩死了不正合了你的意吗?铲除异己,祸水东引,这不一直都是徐相最擅长的吗?”萧谙这般嘲讽道,可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底也含起一层雾气,“你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此草菅人命……你可有把他人的命放在心上过?”

人命?

到了这个时候,皇帝居然跟他算起人命的账?徐京墨几乎要笑出声来,这几年来,他护在萧谙身前,保大衍社稷,做的是以杀止杀,以恶制恶的活儿,手上早不知道沾了多少血了,事到如今,萧谙又要求他对人命不淡漠?若是真是如此,他早就不堪重负,又如何能苟活至今。

“那陛下要我怎么做?”

徐京墨感觉浑身上下好似被烈火焚烧,他头痛得厉害,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而这痛楚中,当以胸口最甚。他闷闷咳了两声,而后轻声问萧谙:“杀了我给你的心上人偿命,够不够解你心头之恨?”

“不够,不够!”萧谙一眨眼,有一颗泪打湿了下睫,顺着他右脸一路滚至唇角,使他尝到了那颗发苦的泪滴,“徐相曾说过,地狱有什么苦,我不要你就这样轻飘飘地死了,我要你承认罪过,要你活着忏悔,要你亲口向枉死于手下的亡魂赔罪!”

徐京墨眼前泛起阵阵黑雾,被掐得有些喘不上气来,面对犹如一头暴怒野兽的皇帝,他毫无惧色,在喘气间隙断断续续地说:“萧谙,我最后再和你说一遍……是我做过的,我认;不是我做的,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