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是看到游隼了,仰起满是雨水的脸来,很灿烂地向游隼笑了下。
从前看金恪笑,尤其是刚认识那阵,游隼老觉得虚情假意,好像这张笑面于他是一张半永久面具。可这一刻他敏锐地觉出来好像有哪儿不一样了,他感觉金恪心情很好,就好像刚做完一件让他心满意足的小事。
“他也是个Alpha,不过你们不用担心。”金恪压低声音说,“你们看,他来给我送伞了,他对我这么好,以后肯定也会喜欢我的……”
他把湿软掉了的纸烟收回衣兜,从墓碑前站起身,很小声说:“虽然他先让我在暴雨里等了大半天。”
金恪要比他高点儿,游大少爷发善心把伞往高处举了举,瞧瞧金恪上面,又瞧瞧金恪下面,尽力不嘲笑道:“跟个水鬼一样。”
金恪取下搭在墓碑上的外套,瞧向他道:“你比我好?”
游隼看看自己的鞋和裤脚,刚想说什么,余光扫到墓碑前在大雨中花瓣颤动的那束百合花,他看见墓主的名字:严语、金恭真。
他沉默了一阵,转过身向墓碑鞠了一躬。游隼本来想说“叔叔阿姨好”,但卡了下壳:“叔叔……叔叔好。”
他无意看到两个墓主的生卒年月日期,严语在四年前过世,金恭真却已经过世二十多年了。
他看向金恪,金恪笑了下,从他手里接过伞道:“我撑伞吧。”
往停车场走的这一路上,游隼掩饰性地聊了一堆无关紧要的小事,可却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在想:两个Alpha……怎么会有的金恪?
A、B、O三类人群中,Omega受孕率最高,Beta也有一定的受孕几率,可哪怕是受孕率最高的Omega,男性受孕率也大幅低于女性,更别说Alpha男性了。
Alpha男性,毫无争议地在六种性别中受孕率最低,Alpha女性受孕率还有百分数的个位数几率,但Alpha男性受孕率接近于零。这是初中性生理课教的常识。
Alpha不是没有生殖腔,但正常情况下充其量能算得上个“装饰品”,和阑尾的作用一样。
难道金恪不是亲生的……或者是领养的?
不过游隼倒是相信金恪两个爸爸应该是一对Alpha爱人,他对金恪他家有大致印象,这种按族谱数能往上数出大几百年,辈辈人杰才俊的家庭,家里人死了是要葬进家族墓园的,金恪他爸葬在外面,十有八-九……跟家里关系不是太好。
两个Alpha……
不知怎么地,游隼有点儿烦心,拉开驾驶座车门,回头却见金恪没往副驾驶那头走,反而朝反方向走,和驾驶位车门拉开了好几米。
游隼刚在驾驶位坐下,车没还没关:“哎,你干嘛去?”
金恪收了这把直柄伞,掸了掸伞面上的雨滴。他随即被淹没在雨幕里。
他把伞递回去,伞把朝着游隼,笑道:“我去把外套扔了,怕弄脏你车。”
饶是游大少爷财大气粗,这时候也没忍住想,几万的定制西服当抹布用,用完还真就当抹布扔了啊?
游隼看了他一阵,最后嗤了一声,指指副驾驶道:“得了吧,上来,我要嫌你脏就不让你上车了,跟刚从湖里捞上来一样。”他顿了顿,矮下头从车门里去看金恪,“要不你打车回去?”
说这话时,雨滴也沿他下颌角滴在车上。
金恪笑起来,不过还是去就近的垃圾桶把外套扔了,没等游隼说什么,他笑道:“衣服不能过水洗,这一套都要扔的。”
“……”
等折返回来,金恪把手在车门上搭了搭:“用不用回去我开车?”
游隼从内裤到袜子都被浇透了,一动不动坐着怪难受的,尽管到副驾驶上也是坐着,但至少路上可以挪挪。游隼很干脆地答应了,鹞子挺身,轻巧地从车里翻到了副驾驶座上。
两个干人出去,回来两个水人,还捎进几根雨丝,小黑猫在后面喵喵叫了两声。
金恪挽起袖子,用纸巾擦干手:“送你回家?”
游隼嗯了声,这次换他说地址了。接着他想起来:“你先送我回去,那你怎么回去?”
金恪笑道:“打车回去啊。”
游隼:“……”
“开玩笑的,”金恪翘起嘴角,“等你到家了,我叫司机来接我。”
如果现在开车的换个人,换成他兄弟里的任何一个,跟他一块儿出门被雨淋成落汤鸡,那现在他应该是说……很没道理,很平常的一句话,游隼居然有点紧张。他扭头,舔舔唇道:“你要不要一会儿去我家洗个澡?”
金恪分心瞧了他一眼:“好啊。”
游隼感觉大脑里有某根神经跳了下。
他立马扭回头,感觉手掌心湿漉漉的,但手掌心原来就湿漉漉的……他在乱想什么!
游隼把视线固定在前面的路上,想要想点儿别的,可这时候身上的每一滴水都好像突然变得存在感极强:t恤黏在背上,好像有一滴滴水沿着他后脊梁骨往下淌,黏腻湿凉,弄得他很痒。
整件t恤泡过的雨水都垂坠在t恤下面那一条窄窄的边,又淌进他裤子,淌到他腿上。
游隼能感觉到有一滴雨水沿着他大腿根和……之间的那条缝,慢慢地向下淌。
游隼受不了了,一股无名火。他盯着前面的路况,喉结动了动:“湿衣服穿着难受……你不介意我把上衣脱了吧?”
他感觉金恪看了他一遍,而后轻声笑道:“请便,毕竟这是你的车。”
游隼马上一把扯了t恤下来,觉得这衣服都能拧出一桶水。可他现在在他自己的车上,也不能把水拧到自己车上。他朝金恪那边扭过身,从驾驶位和副驾驶位当中那个空缝,发泄似的把湿衣服用力扔在猫笼子边上。
金恪从车内后视镜上看到游隼一掠而过的脸颊,喉头动了动。
湿衣服拍在皮座椅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小黑猫连绵不绝地喵喵叫起来,游隼刚转过去,又转回来,语气不善道:“你叫什么?又没扔你笼子里。”
小黑猫叫得更响了,游大少爷被它叫得没一点办法,抻了抻安全带,回过身去把笼子打开一条缝,手掌小心翼翼地托着猫肚子把猫托到了前面。
他听见金恪笑了下问:“你养猫?”
游隼朝猫呲了呲牙:“今天刚买的。”
“有名字了么?”
游隼想说要不叫金恪吧,要不叫银恪,但瞟了眼正主,眉毛动了动,没敢梦想走进现实:“还没起。”
小猫黑漆漆的,从爪子到尾巴没有一根杂色毛,典型的晚上没。唯独有一双绿莹莹的猫眼睛。
要不叫小黑?小绿?小黑绿?游大少爷正博古通今、考经据典地给小猫起名字,小黑猫从他手上跳下来,爪子按在他有浅浅轮廓的腹肌上,新奇地舔了一口。
游隼一下子被舔醒了,猛地拎着猫后颈皮把小黑猫拎起来:“我……”他忍住没爆粗口。
小黑猫扑腾了几下,底下耷着的两只爪子踮着脚垫踩在游隼肚子上,可能是看见那儿凸起一小块儿,又不知道干嘛的,又往游隼胸前那儿用力挠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