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她可不是你师姐,她是异类,怪胎,你别与她走得太近,以免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叶茜茜说罢也进了客栈。
关于奚茴的身份叶茜茜没向沈秋招说,少年回想起谢灵峙待奚茴与叶茜茜待奚茴的态度,还有奚茴从望春楼里偷东西的画面,头脑一时混乱了。
客栈院后盖了两层平楼,前头是饭馆儿,后面可住宿,平楼前两层美人榻上都放着鲜亮的盆花。奚茴住在二楼角落里,门前是四盏茉莉,白圆的花苞上刚洒了水,清澈通透如琉璃一般,推开门青涩香味扑面而来,屋里除了茉莉,还有两盆栀子。
屋子窗户朝北,正对着百琼楼后的珠翠街与红络街,两条街离得有些选,最热闹的街市是看不见了,但三层楼之上的悬桥和楼阁还是能看清楚的。
奚茴站在窗前踮起脚看去,能看见银妆小城悬桥之上斜斜依靠在美人榻上的女子们,各个衣装清凉,露出纤细白腻的胳膊与小腿,披散着头发口衔鲜花,媚眼如丝地与桥下男子说笑着。
那些女人的打扮与奚茴带回来的那本书里画的一样,都没穿两件,犹抱琵琶半遮面,露的比遮的多。
晚风吹过,奚茴端着凳子坐在窗前,闻茉莉与栀子的香味儿将袖子里藏着的书拿出来。
那本书她就看了前头两页,画里一男一女脸颊贴在一处,莫名叫奚茴想起前不久云之墨忽而出现的那夜,她被对方身上的温度烫得几乎要烤熟了,那时他们便如这本书画上的男女一样,手脚并用地抱在一起,脸贴着脸,额抵着额。
奚茴看了一眼书封,上面写了四个字——金庭夜雨。
没看懂什么意思,奚茴继续往后翻,随手展开一页没来得及看,身后忽而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温热的气息扑在了她的耳畔,神出鬼没地问了句:“在看什么?”
奚茴转身,直接撞进了那双深邃的眼里,她心跳忽而漏了两拍,讷讷地将手里捧着的书递到云之墨的面前:“看……书。”
作者有话说:
云之墨:看什么?
奚茴:看书,你看嘛?一起!
半盏茶后,云之墨、奚茴:?(? ? ?ω? ? ?)?
金庭夜雨:怎么样?我精不精彩?
第38章 琵琶有语:二
◎就像那夜拥抱的温度。◎
有风略过窗棂, 吹乱了奚茴手捧的书页,云之墨垂眸看去,一副副双人图画闪过眼前, 因翻页的速度过快倒显得里面的人活灵活现地动了起来。
画中人背靠着美人榻或太师椅,又或是雕花红床, 旁边不是画了梅就是画了蕉叶, 还有几张图上了彩, 衣不蔽体, 互相纠缠, 什么姿势都有。
云之墨微微眯起双眼,书本合上,劣质的暗蓝色书封上《金庭夜雨》四个字显现出来, 下面还有一排小字。
他再度俯身,高大的身形弯下腰,从奚茴的后背贴过来, 下巴几乎磕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念出了那模模糊糊的蝇头小字:“春花撩月色, 烛影并双人, 香汗湿云鬓,集如夜雨声。”
云之墨轻声说话时声音压得低沉, 像酒醉人, 奚茴听他念诗只觉得耳廓发痒发烫,没忍住耸肩蹭了蹭, 她才在书面上看见这一排小诗, 里面还有几个她不认得的字。
“这是什么意思?”奚茴问。
云之墨轻轻眨了一下眼, 再瞥她:“你不知?”
奚茴摇头:“我就见里面全是画才拿回来的, 我识字不多, 只能不叫人骗过去。”
说着, 她用手指向书面上的字:“春花,月色,烛,并双人,香汗湿云,如夜雨声。”
再翻开里面的图,这一页里的男女正好是靠窗的,窗外蕉叶探入一半,男人抵在女人的背后。掀裙抬腿,姿势不太雅观,那二人头倚着头,与此刻云之墨磕在她肩上的下巴一样,显得亲密无间。
“这是什么书?”奚茴逐渐觉得不太对劲来,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她八岁便被关入凌风渡,在凌风渡里度过了十年,便是心性成熟对男女之事却是一窍不通。八岁之前没人教,十八岁之后刚自由了两个月,因前头图画上两人暧昧的姿势眼熟她才将这本书偷回来的。
不懂,却也不是不会看。
那画上的男女衣衫褪尽,或挂手肘上,或堆腰腹间,露出了太多便让人琢磨出不对来了。
云之墨盯着奚茴手指落下的方向,简单上色的朱红肚兜遮一半露一半,画上女人的脸都是模糊的,旁的细节却描绘得仔细。他微微蹙眉,心里亦觉得怪异,以往倒是读过许多书,可在渡厄崖下数万年,被封印折磨得神智都快涣散,何况那些记忆,更别提礼义廉耻,那是对云之墨而言最没用的东西。
他道:“不知是什么书,你从哪儿拿来的?”
“望春楼。”奚茴朝窗外指了个方向道:“前几日望春楼里死了个人,说是被恶鬼挖心而死的,谢灵峙带我们去里面转了一圈。那望春楼外头看上去就已足够气派,里面更是我从未见过的精细,它的堂内有个泡满花瓣的池子供人戏水,繁城人取乐的方式果真不一般。”
云之墨顺着奚茴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楼层的确挺高,挂着的灯没点亮,虽在百琼楼中不算数一数二的,却也比一般的酒楼茶馆要气派许多。
他道:“既是从那里拿来的,那这本书的作用里头的人必然知道。”
云之墨垂眸朝奚茴看去:“凡是书,必是想教会人什么,哪怕是你以前看的那些图画书也可教小儿启蒙,你若想知这画上二人为何纠缠,过去问问便明白了。”
奚茴哦了一声,话虽如此说,可这本书毕竟是她偷出来的,回头带着书再过去问这不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是小偷了吗?
奚茴虽不介意被旁人打成坏人身份,可在曦地的这段日子简直是她过去十八年都不曾体会过的轻松惬意,曦地的人亦不会用警惕与厌弃的目光看向她,若非必要,她不想破了自己在这些人眼里的形象,就当个好人,还能占些便宜。
若真想知道却也简单,她只去了望春楼中一个房间,待找到机会再去其他房间偷几本,两相对比总能看出端倪了。
奚茴将书放下,云之墨已经坐在了她对面,二人中间的花凳上放了一盆水养茉莉,瓷盆里一半悬空种了茉莉花,茉莉花的根透过木网探入水里,而那瓷盆中漂着几片茉莉花瓣,手指长的小红鱼在水中自由游动,偶尔用头顶过花瓣戏耍。
一时沉默,奚茴先开口:“你这些天去哪儿了?身体如何?”
她的手摸向腕上挂着的引魂铃,铃铛一直都是微凉的,因没变得如之前那般糟糕,她也就认定云之墨暂且没有危险。但那日他如同被火烧光了五脏六腑般发烫,却还一直喊冷,如同中了什么折磨人的咒术,叫奚茴始终有些担心。
她问话便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云之墨对上奚茴的视线见她不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没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