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怜模样清纯,如一朵娇弱的水仙花,风吹雨打便会化,故得一个怜字,是一些爱写酸诗和自命不凡的文人之首选。
照理来说,也是黄之谦这类人在百琼楼里最愿说上两句话,执子对弈,诉说人生坎坷的存在,可黄之谦从堂内走过,略弓着腰,一眼也没抬头看她。
熟悉的人领着黄之谦一路往六楼而去,层层花房都是不一样的鲜嫩娇花,到了六楼便是红艳的牡丹,一铺便是一整条长长的廊道。这个季节的牡丹花正是盛放,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百琼楼里的姑娘为了在恩客那里留下特别印象,尽量不与旁人用同样的香,七角楼六层里的香味便是谢灵峙与应泉在黄之谦于酒楼雅间里闻见过的那个味道。
小厮将黄之谦领到了栖凤斋前,见门前守着两个人,便与那两人耳语一句。这两人一个是六楼侍奉的丫鬟,一个腰身笔挺瞧着像个小将。
小厮为难地看向黄之谦道:“黄先生,你去隔壁屋先等会儿吧,新月姑娘有客。”
黄之谦一怔,哦了两声,转身便入了一旁等候的屋子里。
七角楼建造时便颇费功夫,房与房之间还设了许多雅趣,一旁等候的客房虽与栖凤斋不通,却在贴墙的柜子上打了两个孔洞,由花瓶挡住了。
这本就是用于偷窥所用,给钱没那么多又想来讨个乐趣的,便可从此洞窥美人。
黄之谦倒是习惯了,见那遮挡孔洞的花瓶没放好还过去挪了一下,把两个花瓶放正了才坐下,安安静静地等着。
谢灵峙与应泉见多了场面,二人在转角听到小厮与黄之谦说的话便没再过去,只等那新月姑娘自己从栖凤斋里走出来,或她主动请黄之谦进去,再听他们二人要谈什么。
来时路上两人也从船夫那里打听了,新月姑娘是从去年冬天才来,算着时间与第一次命案发生也只隔了一个月。而且这座七角楼里隐约有妖气传来,到了这层虽被牡丹花香与熏香遮掩了些许,可依旧能让人察觉到。
二人打算今夜不睡,有耐心等着。
没耐心的两个连招呼也没打,直接就进了栖凤斋里。
“他们为何都不进去?”奚茴跟着云之墨在七角楼里简直畅行无阻,到了六楼见谢灵峙与应泉都在一簇簇牡丹花旁的长凳上坐着,便问了云之墨一句。
黄之谦去了隔壁屋子,谢灵峙和应泉甚至没现身。
“你想知为何?”云之墨问,见奚茴沉默便道:“进去便知道了。”
怎么进去四个字尚未问出口,奚茴的腰便被云之墨紧紧搂住。强劲的手臂箍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一如多日前的某一夜,滚烫的温度透过云之墨的衣衫贴上奚茴的皮肤,像是有火在她身后燃烧,紧接着脸靠上对方的胸膛,于是她整个人都被火焰包裹了。
脑子空白了一瞬,不过一眨眼,奚茴眼前的光便暗了许多。
百花簇拥的长廊顶上挂着仕女图灯,照亮层层叠堆的牡丹花,而眼下唯余墙角两盏地灯照明,微光洒在零零散散落了一地的衣衫上。
栖凤斋很大,里外隔了四段,奚茴与云之墨站在最中间也是最宽广的地方,木地板上雕刻着牡丹花纹,像是个小型的舞台。一旁红木矮案上酒杯倾斜,蚕丝蒲团上落了几粒葡萄,空中漂浮着酒味与调情的熏香,仿佛就在那兔毛软垫上,不久前便经历了一场酣战。
女人的喘息声像是极为难耐,长长的拖着尾音,伴随着珠帘相撞的清脆声,节奏有序地传来。
奚茴朝左侧屏风看去,金丝楠木打的牡丹花的框架,薄如蝉翼的丝绸上绣了双面巨大的合欢花树,粉红的细线如穿针的绒毛因风浮动,每一朵花儿都像要落下花瓣来。
那合欢树下卧着一只白狐,以舒适姿势盘睡着,却露出了一双纯蓝的眼。
屏风之后是珠帘,珠帘之后再屏风,里侧屏风为圆形,如女子手执的团扇,不过放大了数十倍,堪堪遮住红床一半,露出首尾,尽显暧昧。
奚茴没敢出声,偷窥这种事本就不能声张,不过她也一时忘了声音,因为她看见了非常熟悉的画面。
圆形的屏风后有照明的地灯,将床上二人的影子投在了画布上,如皮影戏般精彩生动。
躺在床上的男人一手抓住床头的红木架,一手抓住身下的绸被,双目睁大却空洞涣散,嘴唇微张流下涎水染湿了枕巾。他的呼吸急促,那双眼像神游太虚魂魄离体,身体也如被雷击般抽颤得厉害。
床尾露出的双足脚趾蜷曲,脚背弓起了青筋,如挣扎不得般动也不动。
“呼——”
女子满足的声音打破片刻沉寂。
屏风上的投影像是一朵娇花扎根土地,又被飓风璀璨般起伏摇曳,那光逐渐明亮,甚至将女人的影子投得越发清晰,曼妙的身躯如蛇扭动,连手指拨弄汗湿的发丝都细致可见。
奚茴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光不是地灯,是从那个女人身上传来的。
光洁的皮肤如凝脂滑腻,那层皮下发着光,让女人本身就像一颗夜明珠,光芒于她身下男人的心口位置像水流细烟般往她的身上渡过去,汇聚于她的心脏,又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男人像被迫献祭,女子如妖神索取。
奚茴还靠在云之墨的怀里,他们站在珠帘后屏风旁,隐藏于黑暗中看了好半晌。
周围的热度烧得奚茴额头起了薄薄一层汗水,心口咚咚直跳,甚至比那两个人的呼吸声都要重。
云之墨的手还箍在她的腰上,修长的手指似乎也用了力,掐着奚茴的腰身发烫发疼。
“她在干什么?”奚茴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就像那夜极度缺水渴得连吞咽都费劲。
云之墨双眸愈发的黑,他收回目光落在奚茴的头顶上。从他这个角度去看,奚茴鼻尖上沁着晶莹的汗水,鬓角微湿,不知是因热的还是因为其他,她呼吸比往常要重,胸腔起伏更大,鼻头的汗珠积到极限,落下正好滴入衣襟的开口处,陷进暧昧的沟壑里。
“练功。”云之墨道。
奚茴的头脑有些混沌,她的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眨了眨眼才发现是汗水不知何时流进了眼睛里,酸涩得睁也睁不开。
“哥哥。”奚茴扭了扭腰,声音软得发虚,气音似的呵出:“我热。”
云之墨的身上太烫了,且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他本就高出奚茴许多,一用力便叫奚茴双脚本能地踮起,如今脚尖都快碰不到地面。
后背像是要被汗水打湿,奚茴不再去看那床上的一男一女。她脸上滚烫,呼出的气都是炙热的,手脚发软没有力气,稍一挣扎就彻底倒在了云之墨的怀里。
从他单臂搂着她的腰,转为面对面,双臂抱紧了她。
这回的热不像是从云之墨的身上传来,而如无数蚂蚁爬上了她的心口,一口一口地咬过,细密的酸痒从骨缝里钻出来,奚茴彻底被汗水打湿。她的双手抓紧云之墨的衣襟,手指用力又松开,指腹摩挲着绣在他衣襟上的花纹,又无意间碰上他脖子上微烫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