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觉察到她醒了, 女人抬起头来, 叶昕只觉头忽然针扎一样刺痛, 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的脑仁像被人用锤子砸碎,变成一滩烂泥,很多画面很多记忆朝她涌来,令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她该站在哪一边。
“叶昕!”
又是熟悉的一声呼唤,这一次她听得更加清晰,距离很近,就是她身前的女人在呼唤。
白希音按响床头的医护铃,没一会儿魏念之和一名助手就推开门走进休息室。
见叶昕醒了,魏念之检查了床头点滴的情况,走到叶昕面前,问她:“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叶昕沉吟很久。
她看见刚才抱着她哭泣的人脸上褪尽血色,神色从期待忐忑渐渐转变为绝望。
不知怎么的,叶昕的心骤然揪痛,女人眼中痛苦的神情触动了她的心弦。
她本能地开口,嗓音有些哑:“不要哭。”
白希音蓦地睁大了眼。
她的眼睛哭肿了,一双大而亮的桃花眼变小一圈,满是红血丝,看着就叫人心疼。
记忆中混乱的画面退却,另一些更温暖舒适的场景浮现。
她想起来,自己养了一只猫。
那只猫很聪明,它好像可以变成人。
叶昕:“……”她怀疑自己病了。
她偷偷瞄一眼白希音,不知道是不是记忆出了问题,印象中她好像有过类似的经历,说起来,那只猫变成人后,跟床边哽咽啜泣的女人长得很像。
就像一团乱麻里面找到线头,记忆中的内容有了一个支点,再合并梳理的过程就很快。
属于现实的自己缓缓战胜了梦魇,叶昕听见身穿白褂的医生再次问她:“能想起来你是谁吗?”
“叶昕。”她回答医生,“想起来了,我叫叶昕。”
魏念之表情并不轻松,随后又指着白希音,问她:“她呢?她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白希音屏住呼吸,忐忑希冀都从她的双眼里倾泻下来,但她嘴唇又紧紧抿着,不敢出声,怕自己不克制的表现吓到叶昕。
这一次,叶昕沉默得比刚才更久。
白希音眼里再次蕴上泪水,嘴角要瘪不瘪的,像被人抛弃,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哪怕头已经很痛了,叶昕还是试图再从记忆中找一找线索,她不忍心看到这个女人再掉眼泪了。
总感觉她再哭下去,会把眼睛哭坏的。
于是她又想了一会儿,终于抓住了什么,脱口而出:“女朋友。”
魏念之和白希音同时愣住。
叶昕看见她们的表情,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不是吗?”
“是!”白希音抢答,“我是你的女朋友。”
叶昕神态放松,心情也变得愉悦,因为她不止记起自己和白希音的关系,还明白了她内心对白希音如此关切的原因。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她能想起来的东西一下就变多了。
叶昕的记忆显然还有些混乱,但无法确定她混乱到什么程度。
魏念之又问:“名字能想起来吗?”
叶昕又一次陷入思考。
白希音抹去眼角的泪水。
刚才听到叶昕称呼她是女朋友,哪怕记忆混乱,却还承认她们的关系,说明叶昕没有全部忘完,还记得她,这就够了。
名字不名字的,不重要。
叶昕想了很长时间,回忆虽然有朦胧美好的画面,却没有声音,她理不清,心里有点着急。
她觉得自己是能想起来的,那个名字在意识深处盘旋着,几次呼之欲出。
“可以了。”魏念之看见叶昕额头上的汗,阻止她,“你再睡一觉。”
“嗯。”叶昕点头答应,但脑子并未停下思考。
魏念之转头又对白希音说:“让她好好休息,这个状态不算差,只是现在思维还有点乱,多睡觉,等她的潜意识把记忆梳理清楚,不用担心。”
白希音点点头,放宽心:“谢谢魏医生。”
等魏念之离开休息室,白希音在叶昕病床边坐下,见床上的人正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她。
心里软软的,疼痛又酸涩。
咨询室里,她抱着叶昕哭泣,想让叶昕不再去想过去发生的事情,然而叶昕突然浑身发抖,卧她怀里昏过去,把她吓惨了。
魏医生告诉她,叶昕可能是想起了什么,让她帮忙将叶昕扶进休息室,根据叶昕的应激状况开药,挂了点滴。
叶昕这一躺就是一个小时,醒来记忆错乱,认人都困难。
白希音心疼极了,于是没话找话地说:“你在看什么?”
“看你。”叶昕回答她,“你长得真好看,就是我有点看不清。”
白希音鼻尖一酸,差点眼泪又滚下来。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细心帮叶昕戴上,开口时嗓音哽咽:“这样呢?”
视野变得清晰,叶昕点头:“看清了,原来是忘了戴眼镜,你眼睛有点肿,要不要拿毛巾热敷一下?”
白希音摇头:“我没事,我就在这里陪你。”她掖好叶昕肩膀处的被角,“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痛。”可能是对两个人的关系感到放松,叶昕对白希音表现出自然的依赖,并不隐瞒,抬起受伤那条手臂,“胳膊也有点痛,脑子乱糟糟的,很多画面在晃。”
“不舒服就不要想了,先好好休息。”白希音摸摸她的额头,入手湿润,叶昕脑门上全是细汗。
她把叶昕的胳膊放回被窝,叫叶昕稍等,然后转进洗手间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帮叶昕擦脸。
叶昕不眨眼地凝视着她,脑海中那些画面又喧嚣着向她涌来。
在白希音起身准备放下毛巾时,叶昕忽然唤她:“音音。”
白希音背影猛地一颤。
叶昕面露迟疑,不确定地问:“我们之前是不是经历了不好的事?我输液住院是因为这个吗?那些人……没把你怎么样吧?我有没有保护好你?”
白希音绷不住了,肩膀一颤,泪水就滚下来。
她捂着嘴藏起呜咽,不敢转过去让叶昕看见自己的表情,只能抽噎着说:“我没事,你把我保护得很好,我一点事也没有。”
叶昕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为了保护她,自己一个人承受了所有伤害,而她虽然被贺岚川注射药剂,但她蒙着眼睛,没有直面那样的场景,一觉醒来已经过去了三天。
事后只是听秦聿文说起警方破开封锁闯进厂房时看到的画面,给她看了几张现场照片,她就崩溃到几度晕厥。
叶昕长长松了一口气,感觉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语气轻松:“那没事你还哭什么,不要哭了。”
白希音的哭声停不下来,抽噎一声大过一声,叶昕觉得白希音肯定被那样的场面吓坏了,尽管她记不太清,但当那时的场景划过脑海,她也会忍不住心悸。
她右手打着点滴,于是她用能活动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床沿,轻唤:“音音,你过来一下。”
白希音吸了吸鼻子,抬袖擦去眼泪,可泪水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