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奴婢不敢了。”
这一刻的裴沅祯令她陌生,也令她惧怕。
同时, 她觉得委屈。
她只是想跟同乡叙旧而已, 裴沅祯却霸道地不准许,还拿她以前说的话当把柄堵她。
可她喜欢阿焕哥,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小时候她跟同村的姐姐们去河边洗衣, 大家悄悄谈论村里最俊最有本事的人是阿焕哥,都想嫁他呢。沈栀栀听得多了, 也想啊。
裴沅祯却抓着这话不放, 当真以为她不会害臊么?
她真是委屈死了!
裴沅祯发完火,也立即后悔了。
适才被她气昏了头,可此时让他开口道歉又拉不下脸。
他不着痕迹打量沈栀栀,见她面色并无怒意, 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可当沈栀栀福身说“奴婢再也不敢”时,他突然有些慌起来。
“沈栀栀,”他温声开口:“我适才说的话并非恶意。”
“奴婢明白的。”沈栀栀老实道:“奴婢是大人的婢女,这么站在门口等外男, 旁人肯定会笑话。再说了,奴婢顶着‘大人最宠爱的婢女’的名头,这么巴巴地跟旁的男子见面, 肯定令大人没颜面。”
“我......”裴沅祯心下微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大人是什么意思?”
裴沅祯喉咙动了动, 望进她眼睛:“我是何意, 你一直不知道吗?”
沈栀栀心下一颤, 像被他目光烫到似的, 忙别过脸。
他这话......这话......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这么久以来,她也不是没感觉到, 只是........
不应该啊!
她只是个小小的婢女,要才学无才学要姿色无姿色,裴沅祯是脑子烧坏了?
对了......脑子........
沈栀栀走近,仔细打量裴沅祯:“大人这会儿还发热?”
突然转这么个话头,裴沅祯面色微微错乱。
他点头:“确实还有些热。”
下一刻,沈栀栀若有所思地探上他额头,果然还很烫。
她长长舒了口气。
“大人还病着,那就该好生歇息,若是一直这么病下去,岂不难受?”
裴沅祯眸色温柔,心里更是内疚。
“沈栀栀,”他说:“我适才不该.......”
“无碍。”沈栀栀摇头:“大人生病了,我理解的。”
“理解?”
“嗯。”沈栀栀说:“人生病会容易胡思乱想,等大人好起来了兴许一切都好了。”
“.......”
裴沅祯紧紧盯着她:“你是这么想的?”
“嗯。”
沈栀栀被他的视线逼得窘迫,低下头。
她不敢看他,胡乱地研了会墨后,忙说:“大人又起热了,我去喊大夫来。”
说完,逃似的跑出门。
裴沅祯挫败,缓缓闭了闭眼。
.
裴沅祯的病养了两天后,温度退了,但紧接着又开始咳嗽起来。
还鼻塞流涕。
许是觉得流涕不雅,这几日不让沈栀栀在旁伺候。
沈栀栀乐得清闲,整日跟阿檀在一起看她养的“兰草。”
阿檀养得仔细认真,早上把兰草抱出去晒太阳,完了还会跟它说说话或讲故事。
沈栀栀问为何要跟草说话,阿檀说:“我跟它多说说话,兴许它会长得更好啊。”
“.......”
沈栀栀心情复杂,这孩子跟着刘淳多半是废了。
这般,百无聊赖地过了两天,总算迎来了个好消息。
尤冰倩、奚神医,还有阮乌要回来了。
他们到的这日,沈栀栀早早地等在门口,盼星星盼月亮地望着行来的马车。
马车一停,一团雪白从里头窜出,飞快朝沈栀栀扑过来。
沈栀栀猝不及防被它扑了个趔趄,整个人倒在地上。地上是青石板,摔得她屁股疼。
“狗大人!”沈栀栀恶念一起,翻身骑在它脖颈上揉它狗头:“你敢袭击我,啊!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狗大人疯狂摇尾巴,也不反抗,任她揉脑袋。
沈栀栀揉了会,开心地笑起来。
这时,尤冰倩下马车来,见她们一人一狗打闹,忍俊不禁:“栀栀妹妹,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没人管束阮乌,它实在调皮。”
闻言,沈栀栀拍了把狗头:“老实招来,你都干了什么坏事?”
阮乌:嗷呜~
尤冰倩见它模样冤屈,扶着马车笑。
笑了会,她猛地一阵咳嗽。
沈栀栀连忙从狗大人身上下来,走过去问:“冰倩姐姐也生病了?”
“也?”尤冰倩疑惑。
“嗯,大人也生病了。”沈栀栀俏皮地在鼻端比划了两下,悄悄道:“他嫌太丑,不敢见人。”
这话说完,身后投来一道凉飕飕的目光。
沈栀栀似有所觉,讪讪地转头,就见裴沅祯裹着厚厚的狐毛大氅站在那。
他不咸不淡地朝这边看了眼,边慢条斯理抚摸阮乌狗头。
奚神医从马车上大包小包地搬东西,对沈栀栀招手:“丫头你快来帮我,我这些都是宝贝可得仔细。”
沈栀栀高兴地凑过去,琢磨着是什么大宝贝,结果凑近闻到各样的药味,顿时了然,这世上只有药材才有资格当奚神医的宝贝。
.
“裴胜是受裴彦指使?”
书房里,奚白璋跟裴沅祯谈事,听得此,他面色惊讶。
“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裴彦做的?”
裴沅祯没说话,许是生病的缘故,面色还有些苍白。
“可实在不像啊。”奚白璋匪夷所思:“裴彦若是能筹谋如此周密,当年南门之乱就不会.......”
想到什么,奚白璋瞥了眼裴沅祯,停下话头。
少顷,裴沅祯缓缓开口:“谢芩是裴彦义子,乾州指挥使佥事何戟是裴彦妻族之人,裴胜也承认是受裴彦指使,且火药是谢芩于何戟而得。交代杜梁志炸毁堤坝之人是裴胜,与杜梁志有贿赂往来的杨佥事更是裴彦多年的心腹......”
“这一桩桩一件件,证据十足却又耐人寻味。”
裴沅祯长舒口气往后靠了靠,阖眼问奚白璋:“若是你,你从何怀疑?”
奚白璋面色也有点颓败下来:“若真是裴彦,此事难以置信。可若不是裴彦,案子查到这似乎陷入了死局。”
“对了,”他想起杜梁志,问:“他那边不是还有一半账本吗?兴许还有转机。”
“杜梁志此人狡猾,至今未必信我。”
“那你打算怎么做?”
裴沅祯睁开眼:“非常之事,非常之法,我不会留他性命。”
奚白璋点点头,话题到此结束。
他走到沈栀栀面前:“伸手我看看。”
沈栀栀懂,他这是要给她诊脉查看身体里的媚毒清得如何。
她抬手,过了会,问:“奚神医,怎么样?”
“余毒已不多,兴许过几个月便能完全清除。”
说完,他又走到裴沅祯身边:“我还得回去拾掇我那些宝贝,先给你看看。”
裴沅祯抬手放在桌面,嘴上道:“小病而已,早已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