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焉无尘早已死了!为何你还是拒绝入宫?那颗泪痣,和那些心怀反意的叛乱之徒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朕已下定决心,不管你那颗痣是否表示大凶,一定要将你立刻带回宫里!」
衍瑕闻言,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绽开眩目的笑颜。「皇上这么坚持,是因为衍瑕这张『贵不可言』的好皮囊吗?」
她的语气充满了讽刺,微微挑起的唇角泄露出一丝轻蔑的态度。可是那样大逆不道的表情,却使她原本温暖可亲的容颜多了一抹俏丽活泼,生动得犹如正午闪耀的灿烂阳光。
「既然圣意已决,也该是衍瑕做决定的时刻了——」她笑谑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
猝不及防的,她从袖中滑出一柄匕首,迅雷不及掩耳的在自己脸上狠狠划下。那一道怵目惊心的血痕斜斜贯穿她的整张脸,彻底毁掉了她的容颜。
☆、第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她的突然之举吓得惊呆了。在清醒之后,皇帝首先暴跳如雷,不顾她已血流满面,扬手就要向她挥下。
一道身影迅疾闪过,险险避过那一掌,将衍瑕护在身下。
「焉无尘?你怎么没有死?」皇帝看清来人的脸孔之后,更形震怒。
「朕就知道!是何家这个贱人行使偷天换日之计,救你于法场之前的吧?」他早就疑惑焉无尘为何当初会甘心束手就死,但何衍瑕的笑容和解释骗过了他的疑心,这真真是放虎归山啊!
焉无尘不答,回身护住怀中气息微弱的衍瑕。当他看清了那道狰狞的血痕之后,他无法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迸出一声暴吼:「啊——」
是怎样的决心,才能下手若此?他眼中她的容颜,不再是颖敏俏丽的可人儿,而是一片狼藉、血流披面的丑恶。
「瑕儿……」他的眼湿润了。
她挣扎着睁眼,却再也看不清他的容颜。
呵,曾几何时,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容颜能与姊姊一般美丽倾城!但今日,她却亲手毁了自己的脸!
她虚弱地摸索着,抓到方才掉落地面的匕首,再度将它拿起,放到焉无尘的掌心,再比了比自己的胸口。
「请你……一刀刺向这里吧。」
焉无尘大骇,缩手不迭。但衍瑕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我一命……虽不足以偿还你焉家满门,但总算可以抵去你心中……至少一点的恨了。」
「不……你不懂吗?」焉无尘紧紧瞪着掌中的匕首,终于无法忍受的痛喊出声。「我一点也不恨你,瑕儿,一点也不!」
他的视线模糊,泪滴落在她的脸上。「我是痛恨自己,身为七尺男儿,竟无法保护你和家人免于此难……」
衍瑕脸上浮现微笑。「我明白了。无尘大哥,我真的……明白了。」
她松开他的手,将那柄匕首拿开。
「放下我,回去吧。」
她指着不远处半掩的庙门,语气坚决。
「回去那里吧。我已不再……需要你了。这里已没有你的事了……」
焉无尘瞪着她,简单的摇头。
「不,我不能放下你。」
衍瑕似是动怒了,突然提高声调,嘶声叫道:「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你快滚回那个出家人呆的清净地方去吧!」
他只是一迳地摇头,拒绝离开。
她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突然将匕首往自己胸口一指。
「如果不想看我死的话,现在就滚回寺院里去!」
他万般无奈的叹息,知道她是说真的,不得已将她的身躯轻轻放下,犹疑的起身。
「且慢!朕要将他拿下!」皇帝厉声喝道,身旁的禁卫军闻言刚想上前——
「如果你放他走,我就将梁王谋反的证据交出来。」衍瑕慢慢撑起上身,无畏的直视皇帝。
皇帝却被她面容的惨状吓了一跳,调开视线。但她所说的实在太重要了,他看向别处,口里问道:「你肯定……谋反的首领是梁王?」那个肥肿不堪的老东西,平常在他面前装饭桶、胆小鬼,谁知竟有胆谋反!
衍瑕颔首。「皇上,焉无尘的一条命,换你的皇位稳固、江山在手,怎么样?」
皇帝想了想,悻悻的一摆手。「放他走!」只要今天他骗来她手中的证据,改天一样可以降旨杀掉焉无尘。
「不,免死金牌!」衍瑕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欲坠的身影看得焉无尘担忧又心痛,想上前相扶,却碍于指在她胸口的匕首,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骂了一声。早该知道这个见鬼的「安国才女」心眼忒多,根本骗不过!罢了,明着不行,他养的那一大堆大内高手也可暗地里行动嘛!
金牌抛到焉无尘脚下,他却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忧心不已的望着衍瑕,欲言又止。
「拿着金牌,走回寺院里去。」衍瑕冷淡的对他下令。
他沉默的捡起金牌放入怀中,却没立时就走。
衍瑕知他不肯轻易离开,唇角浮现冷淡的笑容。「还不走?真要看着我这个毁了你全家的人是怎样死法?」
焉无尘心惊肉跳的看见她果然手上用力,匕首刺入胸前半寸。
「别……别乱来!我……我就回寺里去。」
衍瑕不依不饶,直盯着他的身影即将没入寺院的山门,突然笑了起来。
「何衍瑕!把谋反的证据拿出来!」皇帝厌烦了,大声喝道。
衍瑕蓦然冲他一笑,那笑容十足讥讽。「没有。」
「你竟敢欺君?」皇帝气得脸都绿了。
「暴君无道,虽欺何妨?」衍瑕扬声说道,依然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地上。
「拿下!快给朕拿下!」皇帝暴跳如雷,指着衍瑕大吼大叫。
衍瑕不等他说完,一扬手,手中的匕首直直飞向皇帝面门。
皇帝连躲不迭,狼狈不堪才堪堪避过这一击,只教匕首划破了前额一道。
「何衍瑕!你竟敢弑君……」
衍瑕早在悬崖之侧,见一击不中,遗憾的摇首。
「无道昏君,早晚会死于非命的!」她讥嘲的笑道,在侍卫扑上来抓人之前,回头纵身跳下悬崖。
☆、第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焉无尘回首,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心胆俱裂,冲出山门,狂呼道:「衍瑕——」
他连连出招,将侍卫们一一摆平之后,足不点地的扑到悬崖之侧,狂乱的望着深不见底的崖下。
并没有她的踪影。她应是直坠崖底了,他方才就应该知道,她的死志已定,不然不会夤夜纵马,只身前来见他。她应该早已知晓他的所在,若不是意欲与他诀别,为何迟至今日才前来相寻?
她消失了。但他却是直至此刻,才知晓自己曾错过了多少该珍惜的时光,而那些事物,却是一去再也不返。
他相信了。直至这一刻,他才相信她是爱他的。而这个认知,来迟了十五年,而且逝者已矣,来者却再无法追回。